<p class="ql-block"> 幾天前，安陽市政廣場舉辦了一場秋菊展，我用相機拍了數(shù)十張片子，在上一期美篇里只采用了一半。幾天來，翻看余下的片子，總遺憾未能全部上傳，再看看寫下的散文詩篇，又覺著意猶未盡，沒能表達盡賞菊的思緒。干脆再續(xù)一篇吧，把余片發(fā)出來，以解大快朵頤之情。</p><p class="ql-block"> 深秋的寒，是透骨的，帶著一股潮潤的、無孔不入的勁兒，從枯枝的脈絡間絲絲縷縷滲出來。天地仿佛被一只大手擰去鮮活的顏色，只剩下灰蒙蒙的底子。也正是這一片蕭瑟將要登峰造極之時，秋菊，便理所當然成了天地間的主角。</p><p class="ql-block"> 她們不是溫柔的點綴，而是一場沉默的暴動，一曲色彩的鏖戰(zhàn)。</p><p class="ql-block"> 霜落下來了。</p><p class="ql-block"> 不是輕柔的雪，是鋒利的帶著寒刃的霜。百草偃伏，萬木卸妝，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一片蕭瑟的灰白。也就在這時，菊，登臺了。</p><p class="ql-block"> 她們不是來點綴的，是來爭的，來斗的。</p><p class="ql-block"> 那傲霜的“傲”字，是刻在骨子里的。霜是夜的戰(zhàn)利品，是冬的先鋒，它企圖用冰冷的吻封緘一切生命的唇。然而，菊的葉片卻愈發(fā)墨綠，沉甸甸的，像是浸透了歲月的韌勁?；ò晟贤兄К摰乃?，非但不顯萎靡，反被襯得愈發(fā)精神，仿佛是披上銀甲正要出征的將士。那不是屈服，是一種淬煉；寒霜愈重，她的色澤愈是濃烈，姿態(tài)愈是挺拔。這傲，是歷經風刀霜劍后，從生命深處迸發(fā)出不容置喙的尊嚴。</p><p class="ql-block"> 若說傲是她的風骨，那“爭奇斗艷”便是怒放的生命力最酣暢淋漓的揮灑。這里沒有謙遜，只有奔放的近乎奢侈的自我表達。</p><p class="ql-block"> 尤其那明黃色的菊，是潑灑開的陽光之魂魄，汪洋恣肆，每一瓣都舒展得坦蕩而熱烈，仿佛積攢了三季的光與熱，都要在此刻毫無保留地噴涌出來，要將這清冷的秋，烘得暖起來。</p><p class="ql-block"> 再去看那“綠云”，花瓣如絲，彎曲內斂，呈現(xiàn)出一種如玉的淡綠，嫻靜地低垂著，像深閨中懷抱著心事的女子，不與群芳較艷，只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一場清淺的夢。</p><p class="ql-block"> 那邊，又有紫紅色的，花瓣如龍爪飛伸，帶著一絲乖張霸道的妖嬈，在風中微微顫動，似有金戈鐵馬之聲藏于其間；更有那雪白的，層層疊疊，圓潤如珠，圣潔得不容褻瀆，仿佛是從月宮中跌落的瓊苞玉蕾。</p><p class="ql-block"> 她們形態(tài)各異，性情萬千?；蚨饲f，或不羈，或雍容，或清雅。仿佛在開一場秋日的盛宴，各自亮出最獨特的色彩，講述著最動人的故事。這“爭”，爭的是一份生命的姿態(tài)；這“斗”，斗的是一種精神的境界。在這百花凋零的時節(jié)，用盡全身的力氣，證明生命可以何等絢爛又何等堅韌?？茨且黄?，是灼灼的熔金，每一瓣都像在火中煉過，潑辣辣地燒成一片，似乎要把冷冽的秋空燙出一個窟窿。那是傲，是毫無遮掩的、熾烈的宣言。</p><p class="ql-block"> 再看這一簇，是泠泠紫玉，花瓣如絲，卷著無盡的幽怨與不甘，在風里微微地顫。她不與你爭辯，只將一懷心事蜷縮成一個個謎語。這，也是一種傲，是內斂的、孤高的清寂。</p><p class="ql-block"> 有的團團如繡球，富麗堂皇，是盛世遺落的一個華夢；有的纖纖如流瀑，飛瀉而下，是隱士傾瀉的一襲琴音。有的瓣若龍爪，張狂虬結，欲與西風搏斗；有的形如蓮座，端凝靜穆，自成一方天地。</p><p class="ql-block"> 她們各懷絕技，仿佛天地間所有的色彩與風骨，都趕在寒冬之前來此一會，赴一場無聲的盛宴。</p> <p class="ql-block"> 風是裁判，霜是觀眾。秋菊爭的，不是春日里的那份浮華與甜媚，而是一份于肅殺中綻放的權利，是一份在凋零前極致燃燒的壯烈。</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明白了。菊的傲霜，傲在骨里；菊的斗艷，斗在魂中，以沉默的絢爛，與整個秋天對抗，又與之融為一體。</p><p class="ql-block"> 直到夕陽西下，為每一朵菊鑲上最后一道金邊，這場盛大的展覽才暫告段落。明日朝陽升起時，這些絢爛而驕傲的火焰，仍會凜冽地燃燒下去。</p><p class="ql-block"> 我立于秋菊前，先前心頭那點因時序更迭而生的悵惘，竟被這蓬勃的生機滌蕩得無影無蹤。</p><p class="ql-block"> 夕陽的余暉，為這秋菊的傲骨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霜，或許明日還會落下。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呢？秋菊，早已將風骨鑄成了劍，將生命燃成了火，在這暮秋時節(jié)，悄悄完成了壯麗的加冕。</p> <p class="ql-block">擢秀三秋晚，開芳十步中。</p><p class="ql-block">分黃俱笑日，含翠共搖風。</p><p class="ql-block">碎影涵流動，浮香隔岸通。</p><p class="ql-block">金翹徒可泛，玉斝竟誰同。</p><p class="ql-block">——唐 駱賓王</p> <p class="ql-block">桃李鮮妍久厭看，未厭風雨已闌珊。</p><p class="ql-block">爭如千朵君家菊，洗盡鉛華獨耐寒。</p><p class="ql-block">——清 王恩浩</p> <p class="ql-block">春花富紅紫，黃菊與秋宜。</p><p class="ql-block">風勁幽香怯，露曦寒艷滋。</p><p class="ql-block">孤標雖獨步，呈秀此何遲。</p><p class="ql-block">欲待群芳歇，專榮占一時。</p><p class="ql-block">——宋 李廌</p> <p class="ql-block">飲酒成詩二十篇，詩成多在菊花邊。</p><p class="ql-block">秋英掇取枝頭露，想見朝趄起卯前。</p><p class="ql-block">——元 方回</p> <p class="ql-block">輕肌弱骨散幽葩，更將金蕊泛流霞。</p><p class="ql-block">欲知卻老延齡藥，百草摧時始起花。</p><p class="ql-block">——宋 蘇軾</p> <p class="ql-block">花開不并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p><p class="ql-block">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p><p class="ql-block">——宋 鄭思肖</p> <p class="ql-block">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p><p class="ql-block">陶令籬邊色，羅含宅里香。</p><p class="ql-block">——唐 李商隱</p> <p class="ql-block">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p><p class="ql-block">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p><p class="ql-block">——唐 孟浩然</p> <p class="ql-block">紫艷半開籬菊靜，紅衣落盡渚蓮愁。</p><p class="ql-block">——唐 趙嘏</p> <p class="ql-block">對茲佳品酬佳節(jié)，桂拂清風菊帶霜。</p><p class="ql-block">——清 曹雪芹</p> <p class="ql-block">綺席象床寒玉枕，美人何處醉黃花。</p><p class="ql-block">——宋 汪元量</p> <p class="ql-block">菊花開，菊花殘。</p><p class="ql-block">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p><p class="ql-block">——南唐 李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