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昵稱:春回大地</p><p class="ql-block"> 美篇編號:67089043</p> <p class="ql-block"> 25年前來申城,我對它的印象不深,大約全是從書本上得來的。是張愛玲公寓陽臺外的那片迷離而荒涼的天;是王安憶筆下弄堂里彌漫的油煙與桂花香交織的生活氣;是穆時英夜店里流轉(zhuǎn)的酒光與霓虹。讓我想象到,它應(yīng)該是一位身著錦緞旗袍的女子,指尖夾著細(xì)長的香煙,眉眼間盡是被歲月浸透的風(fēng)情與算計。等到真的來了申城,初時過的日子,只覺得它是一位矜持得有些冷漠無情得似“主人”。那一棟棟高樓大廈,是沉默冰冷的鋼鐵森林,將天空切割成一塊塊碎片;縱橫交錯的街道上,車流如織人影綽綽,把永不停歇的轟鳴聲噪雜聲,一股腦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把所有一切動態(tài)物都罩在里頭不得自拔。每個人都行色匆匆,面容模糊,像河底的卵石,被一股無形的、湍急的水流推著向前移動,即便身不由己,也無人關(guān)切過問。我走在光潔如鏡的商場地面,或是穿過幽暗的地鐵通道,只能感到一種無孔不入的龐大與疏離。</p><p class="ql-block"> 促使我這冰封似的印象初次融化的,是在偶然邂逅的一條梧桐深處的弄堂里。</p><p class="ql-block"> 記得那是一個秋日的午后,我為了躲開主街的喧囂煩躁,信步拐進(jìn)了身邊一條岔路。只走了幾步,世界里便陡然換了副新面孔。那鼎沸的人聲車聲,瞬間像被一道無形的厚簾子給隔開了,耳邊一下子清靜下來,只剩下風(fēng)吹過梧桐樹葉的沙沙聲。這聲音,聽起來顯得干燥而溫柔。連從樹上透射下來的陽光,也不再像高樓玻璃上那種蠻橫的、晃眼的白,而是像被濃密的枝葉篩選過似的,碎碎的,暖暖的,在斑駁的墻面和地面上、在窗臺晾著衣裳的竹竿上,靜靜地流淌著。此同時,空氣里有潮濕的青苔氣味,有誰家廚房里飄出的糖醋排骨的甜香,還有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清冽的桂花香吹來。</p> <p class="ql-block"> 我看見一位老先生坐在院中的一把竹椅上,戴著一副老花鏡,正在讀一份報紙,手邊小圓桌的收音機咿咿呀呀地唱著滬劇,那調(diào)子,九曲回環(huán),像一條滑膩的絲線,在空中纏繞又纏綿。一個老太太也在門口慢慢地?fù)裰嗖耍_邊躺著一只花貓,慵懶地蜷著,尾巴尖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晃著。此情此景,令我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全新的、結(jié)實的、沉甸甸的安穩(wěn)。這異常安穩(wěn),不同于故鄉(xiāng)那種一望到底的平鋪直敘,而是一種在逼仄的空間里,在流轉(zhuǎn)的時光下,被上海人用精細(xì)的心思經(jīng)營出來的、從容不迫的人生底子。申城的魂,原來不僅僅在于那直插云霄的陸家嘴,而且還藏在這日光與陰影交織的、活色生香的尋常巷陌里。</p><p class="ql-block"> 經(jīng)歷過此事,我仿佛得了一把鑰匙,開始學(xué)著去讀懂這座城的兩面性。經(jīng)事愛在周末的清晨,去那些舊日的法租界走走看看。去那些安靜的小馬路,以中國的地名命名著,仿佛將一片廣袤的山河,微縮在這方寸之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驚奇地發(fā)現(xiàn)“紹興路” 是書香沉靜的,竟藏著幾家小小的出版社和咖啡館;“思南路” 是幽深懷舊的,一座座老洋房緊閉著鐵門,門內(nèi)似乎有外人無從窺探的往事;“甜愛路” 的名字則帶著幾分天真的浪漫,并引得無數(shù)年輕的情侶來此留下并肩的足跡。每條馬路的兩旁,全是高大的懸鈴木,夏日濃蔭如蓋,秋日則鋪下一地的金黃。無論誰走在這些路上,腳下踩著落葉的脆響,心里都會無端地想起“歲月靜好”這個詞來。這靜好,當(dāng)然是需要深厚的底蘊與從容的心氣來支撐的。</p> <p class="ql-block"> 然而,我還覺得申城又是絕不沉溺于舊夢的。它的另一面,是強悍的、面向未來的勃勃野心。當(dāng)我第一次站在外灘,看對岸陸家嘴的建筑群在暮色中次第亮起燈火時,那心中的感覺是震撼的。其次東方明珠、金茂大廈、上海中心,它們像一群現(xiàn)代的通天塔,用金屬與玻璃的線條,冷靜地勾勒出了這座城市的天際線。還有波浪滾滾的黃浦江上,輪船拉響著低沉的汽笛,江風(fēng)獵獵,吹著游人的衣袂。這邊是“萬國建筑博覽群”,承載著百年風(fēng)云;對岸是直指未來的璀璨鋒芒。申城魔都的開放和發(fā)展證明,歷史與未來,在這條江的兩岸,無言地對望著,卻又奇妙地融合成一片。這種巨大的張力,這種不停歇的自我更新,正是申城最攝人心魄的魅力。它告訴你我,生活可以既有弄堂里精打細(xì)算的煙火溫情,也有在這世界舞臺上揮斥方遒的豪情。</p><p class="ql-block"> 25年的相識相知,我漸漸熟悉了電城的生活工作節(jié)奏。會在一個午后,只為了一碗地道的蔥油拌面,坐好幾站地鐵,穿過大半個城市;也會在某個加班的深夜,從寫字樓里出來,看著依舊燈火通明的街道,和街角那家亮著溫暖燈光的便利店,心里自然涌起一種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慰藉。我愛上海這座城的開放與包容,在這里,任何人的任何夢想與活法似乎都能找到一隅安放之地;我也愛上海這座城的規(guī)矩與精細(xì),那種在螺螄殼里做道場的本事,會將日常生活經(jīng)營得妥妥帖帖而且富有美感。</p> <p class="ql-block"> 幾十年來,我一直在想,我是愛上這座城了??烧嬲龕凵系睦碛桑皇撬潜粺o數(shù)人傳頌的、標(biāo)簽化的繁華,而是它繁華深處的那一縷煙火,而是它冷漠外表下的那一寸溫柔,而是它歷史與未來在此時此刻交匯時,所迸發(fā)出的、那一種令人心顫的光芒。魔都不再只是張愛玲或王安憶的申城,它也用它的日光、樹影、江風(fēng)與燈火,慢慢地,漸漸地,將我平凡的人生也編織了進(jìn)去,變成了那部永不完結(jié)的、華麗的卷帙中,一個安靜的標(biāo)點符號。</p> <p class="ql-block"> 美篇插圖:網(wǎng)絡(luò)</p><p class="ql-block"> 謝謝關(guān)注和欣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