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最近熱播的電視劇《生萬物》幾次提到“糝子”，一時聽不明白，回看字幕，的確是“糝子”。這讓我這個出生在魯東南那片丘陵地上的人頓生疑惑。</b></p> <p class="ql-block"><b> 由趙德發(fā)的小說《繾綣與決絕》改編的電視劇《生萬物》描寫的是上一世紀20年代至40年代魯東南農村的故事，這就不能不說到當年與農民生活息息相關的糧食—?子。原著中多次提到?子，以第七章最為集中：寧學祥要納農家女兒銀子為繼室，先是借給銀子家一稱?子（一稱即100斤），事成之后又給了三稱?子。一個十八歲的大閨女僅換來四百斤?子，足見?子在當時農村的分量。對于?子，現在魯東南一帶的老年人都有難以磨滅的記憶。而對糝子就不知所指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查閱百度的解釋，糝子是指糧食的碎粒。在山東不少地方稱打碎的糧食為Chaǐ子或面子，比如黃豆Chaǐ、黃豆面。也有一種飲食叫糝（Shà）湯，發(fā)音也不同。事實上各個地方對糧食碎粒的稱呼是五花八門的。電視劇《生萬物》中數次莫名其妙地上文不接下文地說到 “糝子”，卻一次都沒有提及應該提及的?子。估計電視劇編導是看到原著中說到?子的，但是擔心觀眾看不懂，就換上了以為大多數人都懂的糝子。然而在故事背景地魯東南的語言習慣中是不使用 “糝子”的。作為電視劇理應尊重那個年代、故事發(fā)生地的社會背景和語言習慣，使用其他地方的方言就讓人覺得別扭，何況?子的出現會增強故事的年代感和真實感。電視劇播出后，網絡上出現了許多關于糝子和?的疑問及解釋。我作為吃過?子的人、作為趙德發(fā)的鄉(xiāng)親，想說說曾經在魯東南占據重要地位、而今已經消失的兩種農作物——?子和馬?。</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子在歷史上曾是山東大部分地區(qū)窮苦人家的主要口糧。乾降年間的《諸城縣志》稱子?“易生易茂”“貧民賴之”，是窮苦百姓賴以果腹而廣泛種植的農作物。它具有耐澇、耐旱、耐瘠薄、耐鹽堿又少有病蟲為害等特性，粗放栽培畝產可達200-300斤上下，秸稈是大牲畜的好飼料。?子耐儲存，放置幾年仍可食用，故當年曾有“萬年糧”之稱。由于具備這些優(yōu)長，所以我們的祖先在長期的生存奮斗中選擇了?子為主要農作物。據了解，?子不僅山東種植，而且在江蘇、安徽、河北以至遼寧、吉林一帶都有種植。</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子是一種草本莊稼，形狀與水稻田中的稗子相似。它的籽實外殼較厚，而里面的仁兒很小，出米率僅40%左右，吃起來粗糲難咽，而且吃多了排便困難，常有以樹枝摳便者，讓人不堪?！昂茈y咽，也很難拉”兩句話是鄉(xiāng)親們對?子特點的精準概括。</b></p><p class="ql-block"><b> 家鄉(xiāng)的人們食用?子的基本方法，一是烙煎餅，二是搗成面兒做稀粥，方言稱“下糊涂”。這兩種吃法一般都是與地瓜干相搭配，它們構成了魯東南貧困年代的主糧。?子做成的煎餅非常容易碎，熬成的稀粥粘稠性很差。鄉(xiāng)間廣泛流傳的一段話順口溜：“ｘｘ莊靠南嶺，?子煎餅兩把捧，?子糊涂照人影”。在那貧困的年代里，家家戶戶都是這樣吃的，大人小孩兒都是這樣活的，如果有一個白面饅頭那就是過年了。</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家鄉(xiāng)的人們食用?子的基本方法，一是烙煎餅，二是搗成面兒做稀粥，方言稱“下糊涂”。這兩種吃法一般都是與地瓜干相搭配，它們構成了魯東南貧困年代的主糧。?子做成的煎餅非常容易碎，熬成的稀粥粘稠性很差。鄉(xiāng)間廣泛流傳的一段話順口溜：“ｘｘ莊靠南嶺，?子煎餅兩把捧，?子糊涂照人影”。在那貧困的年代里，家家戶戶都是這樣吃的，大人小孩兒都是這樣活的，如果有一個白面饅頭那就是過年了。</b></p><p class="ql-block"><b> 家鄉(xiāng)收獲?子的時間大約在立秋之前的10天左右，雖不是什么節(jié)日，但是人們的心中還是有幾分喜悅。因為新?子的收獲為常常缺糧的人們壯了膽，更有信心地去迎接不久之后的秋收。割到地頭上，螞蚱被趕到一小片秸稈上集合，青蛙被逼得在?子棵下聚攏，于是一場撲螞蚱、抓青蛙的圍剿在這里展開，也算是勞碌之后的娛樂。</b></p><p class="ql-block"><b> 我猜想?子的種植歷史應該有數千年，上一世紀農業(yè)集體化期間，許多生產隊都保持一定的種植面積。五六十年代之后，?子失去了主糧的地位，進而迅速在田野上消失。其主要原因是隨著向現農業(yè)邁進，講究增加產量、提高質量。生活水平的改善，也要求農產品有更好的口感。玉米因其產量較高、適應性強，而且口感好、吃法簡便等優(yōu)點，五十年代后在魯東南迅速引種，逐步取代?子。60年代在北方一些澇洼地區(qū)改種水稻也促進了這一轉變。有資料估判，?子的消失時間是在1965年前后，鄉(xiāng)親們也認同這種說法。</b></p><p class="ql-block"><b> 說句公道話，?子并非完全不好吃，如果把它的外殼磕去，只留下里面的仁，做成的食物還是很可口的，但這樣的吃法太奢侈了，有錢人家才能這樣吃。?子米與現在大超市里售賣的藜麥相似，藜麥這種生長在南美的不被人們所重視的農作物近年來備受推崇，說它是具有補充蛋白質、降血脂、促消化等諸多功能的“黃金谷物”，聯(lián)合國糧農組織將其推薦為全營養(yǎng)食品，現在一些大超市里賣到二十多元錢一斤。我想，曾在家鄉(xiāng)廣泛種植、而今銷聲匿跡的?子，在深加工之后或許也是一種高品質糧食。 </b></p><p class="ql-block"><b> 電視劇《生萬物》有一個編蓑衣的鏡頭，讓年齡較大的魯東南人捧腹，因為編蓑衣的方法怪異，用的材料也不是傳統(tǒng)的蓑衣草，結出的蓑衣與人們所熟悉的樣式大相徑庭。由此聯(lián)想到魯東南另一種常見的農作物——馬?。</b></p><p class="ql-block"><b> 應該說明的是，查閱網絡上資料，關于?子的其概念南方和北方存在著巨大差異。南方所說?子的就是北方人所說的馬?，主要分布于東半球亞熱帶及亞熱帶地區(qū)，湖南、江西至云貴高原至今都有種植。而北方的?子無論在形態(tài)上和用途上都不同于南方。對同一種農作物不同的地區(qū)有不同的稱呼，這是常見的現象。查看百度上?子的照片，穗頭岔開、種子紅艷，那分明就是魯東南人說的馬??？磥戆俣群鲆暳?子這一作物的分類以及在北方廣大溫帶地區(qū)的存在。那就各說各話吧，各自明白就好。</b></p><p class="ql-block"><b> 馬?在魯東南一帶也被稱作料?，它和?子的差別非常大。首先從形態(tài)上說：?子更加高大粗壯，顏色深綠，朝上抽穗，成熟后穗頭微歪緊抱在一起，不會零落。而馬?比?子長得矮，顏色呈淺綠色，抽穗之后穗頭分叉，像蹬天的雞爪；它們的籽實的顏色差別顯著，?子為灰色，子粒較大且顯粗糙。馬?的籽實為橘紅色，大小如油菜籽，皮薄光滑，適合與地瓜干配合烙煎餅。看來?子和馬?的區(qū)別可能不止于品種的差別。</b></p><p class="ql-block"><b> 魯東南人種植馬?的主要目的是獲取編織蓑衣的材料。?子的葉鞘粗糙而短小，曬干后非常容易斷裂，不適合編織編蓑衣。而馬?的葉鞘較長，更重要的是它細膩柔韌，是編織蓑衣的好材料。在我的家鄉(xiāng)曾經有人種植馬?不為收獲糧食，而是在秀穗之前收割曬干，專門擗出葉子，用這樣的材料結蓑衣，正面手感柔滑，呈現光潔亮麗的象牙白色澤，賣相很好。北方用馬?編成的蓑衣比南方用水草或棕毛編織蓑衣要優(yōu)越得多。它輕便厚實、順水利落，防雨效果非常好；而且穿起來美觀舒適，在田間勞作穿著它像張開的翅膀，有效地遮擋強烈的陽光，又通風涼爽；突遇冰雹時，蓑衣與斗笠結合是非常可靠的防護用具；當需要躺下休息的時候，蓑衣又是很好的睡墊……真是一物多用。因此蓑衣曾經是家鄉(xiāng)男女老少夏季出門時的必備用品。</b></p><p class="ql-block"><b> 當年廣大農村對蓑衣的需求很大，賣蓑衣是許多村莊重要的副業(yè)，一般女青年都有結蓑衣的手藝。那些心靈手巧、能編織高品質蓑衣的女青年格外受人青睞。集市上，大小不等、質量不同的蓑衣席地展開，是展銷會，也是無聲的比賽。這里也是女青年集聚炫耀美麗和手藝的地方。所以蓑衣市生意紅火、人氣興旺。而如今蓑衣已經從人們的生活中退出，塑料制成的美觀且便于攜帶的雨具各呈異彩，迫使蓑衣下崗。蓑衣草的需求隨之萎縮，馬?逐步無人種植。有資料認為馬?在山東的消失大約是1980年前后，這是符合實際的。最后一批會編蓑衣的人也進入老年，手藝雖在，但是沒有可用的材料，難為無米之炊?？磥斫窈笾荒茉诓┪镳^里見到山東蓑衣了。不過?子和馬?都不會完全滅絕，據說農業(yè)科研部門都保留了種子田，這些重要的資源說不定在什么時候會以新的形式造福于我們的生活。</b></p><p class="ql-block"><b> ?子和馬?等農作物的興衰是農業(yè)生產進步的必然結果。信息、交通、市場和科學的發(fā)展對農作物的選擇及提升都產生著重要影響。我寫這篇短文，一是追思?子和馬?曾經為人類的生存做出貢獻；二是說明對?子的認知在南方與北方存在的差異；另一方面也想讓年輕一代了解我們的社會從貧困逐步走向富裕的一個側面，從而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b></p><p class="ql-block"><b> （征求意見稿 2025.10.16）</b></p><p class="ql-block"><b>?</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