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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知音澗：山野深處覓知音

羅山行者（戴建達(dá)）

<p class="ql-block">　　小慧同學(xué)從美國返鄉(xiāng)，問我溫州附近何處值得走走，我退薦了平陽順溪的知音澗。10月的溫州依舊酷熱難耐，但19日這天卻突然降溫，為我們的出行增添了不少的便利與歡樂。難怪同去的琦兄調(diào)侃道：你們今天的出行日子是看黃歷選的吧！</p> <p class="ql-block">　　我于2021年去過順溪，但只在溪邊走走，逛過陳氏古宅，而且知音澗只是耳聞卻從未涉足。對于順溪的知音澗，早聞其名，心里始終揣測，這“知音”二字取得極好。一條澗水，若只是以形貌取勝，終究只是普通的自然狀貌，能以“知音”為名，想來是有些靈性，能與人心魂相通的。于是，這趟行程在出發(fā)前，便已蒙上了一層期待與向往，在探尋自然的靈性間便賦予了與幾位知己一起尋覓自然知己的微光。</p> <p class="ql-block">　　東鵬兄和我的兩輛車剛至順溪山腳，喧囂便被隔在了身后。踏入山口，一潭碧水躍入眼簾，說它湛藍(lán)又顯得深了些，說它碧綠又淺了些，我們不知怎么表達(dá)。愛春同學(xué)說這水可以與九塞溝的水相媲美，大家一致認(rèn)可。初始的一段路還略顯平常，腳步也帶著些游人的匆忙。但走著走著，周遭便漸漸不同了。兩旁的山巒悄然合攏過來，將天空擠成一條纖巧的藍(lán)綢。滿眼是潑天的綠，是那種飽含著水分的、沉甸甸的綠，從崖壁上的古木到澗底的青苔，層層疊疊，濃得化不開?？諝饫餄M是草木的清甜與泥土的潤澤氣息，深吸一口，五臟六腑都像被浣洗過一般。</p> <p class="ql-block">　　山道蜿蜒，亂石林立，而這一路的背景音，便是那無處不在的、知音澗的水聲了。它不像瀑布那般咆哮，也不似深潭那樣沉寂。初聽時，只覺得是一片混沌的嗡鳴，仿佛大地沉穩(wěn)的呼吸。但只要你肯靜下心來，屏息凝神，那聲音便漸漸分明起來。遠(yuǎn)處，是沉雄的轟鳴，似鐘磬之余響，從山腹中隱隱傳來；近處，是琮琮錚錚的流響，如素手輕撫琴弦，清亮而圓潤。水聲因地勢而千變?nèi)f化，高亢處若引吭高歌，低回時如竊竊私語。我忽然明白了，這整條幽澗，原來便是一張巨古的瑤琴，而那奔流不息的泉水，便是天地的手指，在這琴上彈奏著一曲無人能識、卻永恒不絕的古調(diào)。</p> <p class="ql-block">　　走累了， 在澗中一平臺小坐，聽泉撫風(fēng)，愜意無比。幾位女同學(xué)放松在突出于溪面的網(wǎng)床上仰臥，看山看云看蒼穹，尋覓難得的輕松時光。琦兄的照片為她們留下珍貴記憶：四位美女，臨溪而臥，仰指蒼穹，她們與山與天的私語?，對山野的沉醉盡寫在曼妙的臥姿里。起身繼續(xù)向上，志在山頂?shù)奈覀冇衷鯐潙侔肷窖娘L(fēng)景?，唯有攀登才能觸及天際 ?，尋覓知音的腳步永不停歇！</p> <p class="ql-block">　　順著棧道深入升高，目光在知音澗中便再也離不開那水了。這水是活的，是有性格的。在平緩處，它聚成一汪汪碧潭，顏色是那種極純粹的、冷冷的孔雀綠，清澈得可以數(shù)清水底每一顆圓潤的卵石。陽光從枝葉的縫隙里篩下來，落在水面上，便漾起一片碎銀似的光斑，悠悠地晃著，直教人看得癡了。而到了陡峭處，它又瞬間變了脾氣，化作一道道白練，從巨巖上跌宕而下，不是一瀉千里的磅礴，而是分成幾股，一級一級地跳躍著，像是一匹扯散了的素練，又像是一群嬉鬧追逐的雪白精靈。</p> <p class="ql-block">　　溪谷曲折，山澗清幽，洶涌的綠意從谷中噴薄而出。正當(dāng)我們有些疲憊時，一座臨溪而新搭建的咖啡小屋，成了休憩佳處。屋前木制平臺臨水而鋪，嫩綠色的傘，在山野間撐開，與山林的碧綠交融在一起，相得益彰。且旁邊有幾米高的水，飛瀉而下，伴隨著的還有水流的嘩啦聲，一邊暢享山風(fēng)輕撫，一邊沉醉山野之間品一杯拿鐵咖啡，仿佛，此刻，我們可以擺脫塵世的一切糾纏，只有安安靜靜地享受這屬于自己的恬靜時光。</p> <p class="ql-block">　　峰回路轉(zhuǎn)，沿著幽長的棧道，跨過依云橋，一邊雙闕峰，一邊白云瀑，峰瀑對照，美不勝收。雙闕峰似雙座宮殿，托大而起尉為壯觀。白云瀑，如九天簾幕，一波三折，垂掛下來，巨大的水花飛濺，形成一片白霧，朦朧了我的眼簾。有文人題詩贊其曰：“珠箔飛空澗布流，卷舒曾不用銀鉤。懸崖灑灑清涵雪，越壑溶溶冷澀秋。＂我坐于瀑前靜看許久，其感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p> <p class="ql-block">　　仰頭，在兩座山之間，架著一座索橋，巍峨壯觀，從遠(yuǎn)處看，宛若山間的一條飄帶。迫不及待地向上，登上知音索橋，山風(fēng)輕撫，視野開闊，山澗都在腳下，憑欄遠(yuǎn)眺，頗有＂一覽眾山小＂的境地。</p> <p class="ql-block">　　跨過知音橋，來到白云瀑最上折的潭底。我們在水潭邊，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感受登頂?shù)南矏?。女同學(xué)們索性將鞋脫掉，將雙腳浸入水中，一股沁骨的涼意瞬間順著脊柱竄上來，暑熱與塵勞頓時消散無蹤?？粗撬畯母咛幝湎?，砸在潭面上，激起萬千珠玉，又化作一片蒙蒙的水霧隨風(fēng)飄散，臉上便沾了細(xì)密清涼的濕意。這一刻，萬籟俱寂，唯有水聲充滿了整個空間。它不像是在耳邊響，倒像是在心里響。紛亂的思緒，仿佛被這水流一一梳理、帶走，心變得前所未有的空明與寧靜。</p> <p class="ql-block">　　轉(zhuǎn)過身背對瀑布，面對遠(yuǎn)山，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此時，忽然想起古書里伯牙子期的故事。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鐘子期便說：“巍巍乎若泰山?！敝驹诹魉阏f：“湯湯乎若流水?！蔽矣诖藵局?，所聞所見，不也正是高山，正是流水么？千年前的琴音已渺，知音已逝，但此刻這山澗的自然之聲，又何嘗不是一曲更為浩瀚的“高山流水”？我們總在人群中尋覓知己，感嘆弦斷有誰聽，卻或許忘了，這亙古的自然，才是最耐心、最包容的知音。它從不言語，卻用它的萬千氣象回應(yīng)著你內(nèi)心的每一絲波瀾。你喜悅，溪流便更顯歡快；你沉郁，山色便愈見蒼茫。它什么都懂得。</p> <p class="ql-block">　　起身歸去時，步履已變得遲緩。我頻頻回首，心中并無太多離愁別緒，反倒有一種充盈的平靜。我們來此一遭，算不算得上是這山水的一個短暫知音，我不敢說。但我確切地知道，這順溪知音澗，它那不息的水聲與沉靜的綠意，已成了印在我心上的一個知音。往后的塵世歲月里，每當(dāng)覺得煩悶焦躁時，只需閉上眼，便能回到這片清涼里，聽一聽這天地為我們奏響的無弦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