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傳云戰(zhàn)友，你好！</p> <p class="ql-block">那天我站在禮堂的紅幕前，燈光打在臉上，熱得發(fā)燙。臺下人影模糊，可我知道，有雙眼睛一定在看著我——那是老戰(zhàn)友的目光。我們曾一起在泥地里摸爬滾打，也曾并肩在寒夜里站崗放哨。如今我穿著筆挺的西裝，系著那條他送我的舊領(lǐng)帶，站在聚光燈下，像完成一場遲到的儀式。他說過：“哪怕穿得再正式，骨頭里還是那個扛槍的老兵?！蔽倚帕耍惨恢边@么活著。</p> <p class="ql-block">辦公室的窗邊，陽光斜斜地灑進來，照在桌角那疊泛黃的相冊上。我坐下的時候，習慣性地挺直了背，就像當年在隊列里那樣。桌上文件堆得不高，但每一份都壓著責任。我低頭簽字，手腕上的表輕輕響了一聲——那是轉(zhuǎn)業(yè)那年，他親手戴在我腕上的。表盤早已換過，可表帶還是原來的那條，磨得發(fā)亮，像我們那些被歲月打磨卻從未褪色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紅墻依舊，像極了軍營里那面榮譽墻。我們曾在那里貼滿獎狀，也曾在它面前低頭受訓。如今我又站在這片紅前，西裝筆挺，神情肅穆，可心里卻浮現(xiàn)出他咧嘴一笑的模樣：“別裝那么正經(jīng)，你當年偷吃罐頭被逮住時可不是這樣?！蔽胰滩蛔⌒α?，又趕緊收住。有些笑容，只能藏在心里，像那些沒說出口的感謝。</p> <p class="ql-block">我站在紅墻前，影子被拉得很長。風從窗外吹進來，掀動了桌上的紙頁。那一刻，我仿佛看見他站在我身旁，還是那身舊軍裝，肩章上的星子閃著微光。我們沒說話，就像從前在哨位上那樣，沉默卻踏實。這世界變了太多，高樓起了，通訊快了，可有些東西沒變——比如這身板，比如這眼神，比如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擔當。</p> <p class="ql-block">現(xiàn)代化的辦公樓里，玻璃映出我的輪廓。我走過長廊，腳步不急不緩。年輕同事說：“您走路真穩(wěn)?！蔽覜]解釋，只是笑了笑。這“穩(wěn)”是練出來的——二十歲在山地拉練，三十歲在風雨中執(zhí)勤，四十歲在會議室里扛事。每一步，都有個人在背后推著我走正，那個人，就是你啊，老戰(zhàn)友。</p> <p class="ql-block">發(fā)布會現(xiàn)場，鎂光燈此起彼伏。我握著麥克風，聲音平穩(wěn)地念著稿子。臺下記者舉著相機，像當年我們舉著槍瞄準靶心。我忽然想起你站在我前面的樣子——訓練場上，你總擋在我前面，說：“我高，擋風。”如今風還在，只是你不在現(xiàn)場?？晌抑溃阍诳?，用你那雙從不輕易夸人的眼睛，默默點著頭。</p> <p class="ql-block">我坐在那張舊皮椅上，手搭在扶手上，閉了會兒眼。屋里安靜，像深夜的營房。我記得你最愛坐這種椅子，說“坐下去像被戰(zhàn)友扶著”。那時不懂，現(xiàn)在懂了——有些依靠，不必言語，一個眼神、一個位置，就足夠安心。我們老了，可那份信任，比當年還結(jié)實。</p> <p class="ql-block">又一次站在發(fā)布會的聚光燈下，我握緊了麥克風。臺下記者如林，鏡頭如星。我開口的瞬間，腦海里閃過的是你教我說話的樣子：“別怕，說真話，站著說。”那年演習總結(jié)會上，我緊張得結(jié)巴，是你拍我肩膀，替我接過話筒。今天，我替你說下去。</p> <p class="ql-block">桌上的筆握在手里，像握著一支槍。文件一頁頁翻過，字里行間是責任，也是承諾。我低頭寫字，左手的手表輕輕壓在紙角。這動作你熟悉——當年你總說：“寫字如持槍，穩(wěn)了才準?！蔽胰缃駥懙牟皇敲?，可每一個字，都像當年的口令一樣，不敢輕率。</p> <p class="ql-block">T臺上的燈光亮起時，我竟沒覺得陌生。步伐堅定，肩上搭著外套，像背著行囊出征。有人說我走得像軍人，我笑了。這哪是走秀，這是閱兵。每一步，都踏在記憶的節(jié)奏上。你若在，定會喊一聲：“挺胸！別駝背！”我便立刻抬頭，像接到命令的老兵。</p> <p class="ql-block">我坐在沙發(fā)上，身子放松下來。燈光柔和，像黃昏的營地。你總說我太緊繃，說退伍了也像個“待命的哨兵”。可你知道嗎？正因有你這樣的戰(zhàn)友在，我才敢偶爾松一口氣。這松弛，不是懈怠，是信任——信你曾替我扛過的那些風雨，信我們共同守過的那些夜晚。</p> <p class="ql-block">桌前坐著，雙手交疊，像在等一個命令。紅墻在后，像一面永不褪色的旗幟。文件攤開，像當年的作戰(zhàn)圖。我靜默片刻，然后提筆。這莊重，不是裝出來的。是我們這一代人，從軍營里帶出來的骨氣。你說過：“穿西裝也是兵?！蔽倚?，也一直這么活。</p> <p class="ql-block">卷著袖子往前走，手指上的戒指閃了下光。那是轉(zhuǎn)業(yè)時你送的，刻著“兄弟”二字。你總說：“時尚不靠衣服，靠氣場。”我信了。于是我不追潮流，只走自己的路。每一步，都帶著你的影子，你的叮囑，你那句沒說完的：“傳云兄弟，別回頭，往前走！?！?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