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當(dāng)國慶節(jié)日的陽光為萬泉河的水面鍍上一層金黃時，我行走在這條被海南人稱為“母親河”的河岸上。</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河風(fēng)拂過，帶著水汽的微涼，與兩岸草木的、熱蓬蓬的生息，混在一處，讓人精神為之振奮。岸邊的椰樹與棕櫚，高高地、靜靜地立著，闊大的葉子在風(fēng)里微微地?fù)u弋，好一派海南熱帶風(fēng)光。</p> <p class="ql-block">此刻，我的心卻是靜不下來。我從洋浦港乘車兩個多小時來到瓊海，來到萬泉河畔，不僅僅是為了來欣賞這里的風(fēng)光，而是為了探尋一段歷史，以及了解一個響徹云霄，卻又沉入了歷史深處的名字——紅色娘子軍的成長過程。我的腳步，便不自覺地快了些，仿佛每一步，都在叩問這片黝黑的土地。</p> <p class="ql-block">帶著水汽的河風(fēng)掠過我的臉頰，恍惚間仿佛聽見九十余年前的腳步聲——那是紅色娘子軍的戰(zhàn)士們，曾沿著這同一條河岸，扛著槍、邁著堅定的步伐，將青春與熱血融進了這片土地。</p> <p class="ql-block">在當(dāng)?shù)乩相l(xiāng)熱情指路下，經(jīng)過二十多分鐘的步行，終于來到紅色娘子軍紀(jì)念園。我的眼前一亮，廣場入口處，矗立著一座紅色娘子軍的雕像。石頭是冷硬的，被歲月風(fēng)雨剝蝕，已有了斑駁的痕跡。但那雕像的線條，卻是充滿了力量。我情不至禁叫出了她的名字:吳瓊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隨著參觀的人流走進紀(jì)念館，傾聽引導(dǎo)員娓娓的講解，頓時，一部波瀾壯闊的瓊崖革命斗爭史展現(xiàn)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紅色娘子軍，全稱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二獨立師女子軍特務(wù)連，1931年5月1日成立于海南樂會縣，隸屬瓊崖蘇區(qū)紅三團。全連初期編制103人，其中100名為農(nóng)村青年婦女，含農(nóng)民赤衛(wèi)隊隊員及黨團員，龐瓊花、馮增敏先后任連長，王時香任指導(dǎo)員。1931年6月參與紗帽嶺伏擊戰(zhàn)，配合主力部隊殲滅國民黨陳貴苑部，俘敵70余人，繳槍90余支。1932年春擴編為兩個連，分別歸屬紅一團和紅三團，并在第二次瓊崖蘇區(qū)反圍剿中擔(dān)任掩護任務(wù)。電影《紅色娘子軍》就是依據(jù)該史料拍攝的。</p> <p class="ql-block">這一組黑色的雕像它無聲地在敘述這樣一個故事。九十多年前的椰林深處，一群年輕女子她們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灰布軍裝，頭發(fā)剪得短短的，臉龐帶著些倔強的黑紅。她們本該是溪邊汲水的少女，是田里插秧的農(nóng)婦，是圍著鍋臺轉(zhuǎn)的阿妹，但她們卻扛起了比她們個子還高的步槍，將柔弱的腳板，踏在了這堅硬而崎嶇的革命道路上。</p> <p class="ql-block">她們從父權(quán)的壓迫里走出來，從夫權(quán)的枷鎖里掙脫開，將那些“女奴”的宿命，狠狠地拋在了身后。那一聲“向前進，向前進”的吶喊，該是凝聚了多少代沉默女性的血淚與盼望？它不只是向著外部的敵人，更是向著自己體內(nèi)那千年積存的、名為“順從”的基因，發(fā)起的一場最壯烈的沖鋒。</p> <p class="ql-block">展廳中的一塊展板引起了我的注意。展板上刻印著89位娘子軍留存的照片，她們有的在戰(zhàn)爭年代就光榮犧牲了，有的卻活到現(xiàn)代，看到了新中國的解放和繁榮昌盛。</p> <p class="ql-block">我的眼晴開始濕潤起來。耳畔又響起了那清脆的、卻又無比堅定的歌聲，哦，是那首《娘子軍連歌》。歌聲飄忽著，我仿佛看見她們行軍，腳上磨出了血泡，便用布條一纏，咬著牙繼續(xù)走；我看見她們戰(zhàn)斗在槍林彈雨里，那原本用來繡花、用來愛撫孩童的手，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擲出手榴彈；我看見她們倒下，年輕的身體與這片她們誓死守護的土地，最終融為了一體。那血，是熱的，滾燙的，滲進這紅土里。</p> <p class="ql-block">然而，靜靜的萬泉河它見過了太多，也包容了太多。那一切的慘烈與悲壯，激昂與犧牲，都被它用溫柔的、不息的水波，輕輕地?fù)崞?，深深地藏起，化作了今日這無言的、深厚的綠。</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夕陽西下，將萬泉河染成了一匹金黃閃爍的錦緞。一天的尋訪就要結(jié)束。歸途前，我瞬間望了一眼萬泉河水，與那隱在暮色椰林后的雕像的影子。我什么也沒有帶走，河畔的沙土上，連我自己的腳印，怕也留不到明日。但我又仿佛帶走了些什么。那一段用青春與熱血寫就的歷史，已不再是書本上冰冷的記載，它借著這河水，這風(fēng)聲，這土地，絲絲縷縷地，滲到我的心里來了。</p> <p class="ql-block">歷史，不也正是這樣一條沉默的河么？轟轟烈烈的，終究要歸于平靜；吶喊與歌聲，終究要化作書頁間幾行冷靜的文字。只有這土地，這河水，是永恒的見證。</p> <p class="ql-block">我默默無語。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首熟悉的旋律，這一回，卻是分外清晰：“向前進，向前進，戰(zhàn)士的責(zé)任重，婦女的冤仇深……”</p><p class="ql-block">歌聲飄蕩著，融進了南國溫潤的暮色里，也融進了我那顆被洗滌過的、沉甸甸的心里。</p><p class="ql-block"> （陸大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