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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又四，一場猝不及防的告別

燈光（拒絕私聊）

<p class="ql-block">站在感染疾病科就診大廳，看著走廊里穿隔離衣的護士匆匆走過，思想的閘門大開。34年護理路，從前是跟著前輩跑，后來是站在這兒盯著姑娘們的背影。幾周前宣布交接那天，我原以為早做好了準備。畢竟從卸任通知下來的頭半個月，我就逼著自己適應“不用查崗、不用在晨會念護理差錯”的日子?？僧斘铱吹轿募蠜]有“后續(xù)保留護士長待遇的標注”，那瞬間像有人猛地抽走了我腳下的根，眼淚沒忍住就砸在手背上。34年護理，21年護士長，我記不清多少個大夜守著病危的病人，記不清多少次替科室扛下難題，兩次疫情沖在一線，兩次獻血去奉獻愛心，第二次獻血是卡在50歲的年齡節(jié)點。最后換句“院里規(guī)定，54歲要從護士長位置退下來”，結(jié)果根本沒有文件規(guī)定，是院里領導自己口頭的規(guī)則，怎么能不覺得不值？那天下午我沒回科室，揣著滿心的堵去找了院領導。理由聽著冠冕堂皇，可我知道，不過是“騰出位置”的另一種說法。從辦公樓出來，天陰沉沉的，風刮在臉上涼颼颼的，我站在路邊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以前這個點，我該在病房查體溫，該在護士站改排班表，該在治療室核對藥品，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空落落。還好有海哥。他沒說什么大道理，給我發(fā)信息說，想不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帶個小馬扎坐在河邊看船過，晚上找個小館子吃碗熱湯面？他知道我不是在乎那點待遇，是在乎這21年的付出，像被人隨手抹掉了似的。有天傍晚在湖邊走，他忽然說“你這半輩子都圍著病房轉(zhuǎn)，現(xiàn)在也該圍著自己轉(zhuǎn)了”，我鼻子一酸，倒在他肩上哭了場，心里的堵得慌竟松快了些。更沒想到的是閨女。她從加拿大發(fā)來微信，語音里帶著哭腔，說“媽您別委屈，明年我卡著你退休的點回去接您，我?guī)寢寔矶鄠惗?，帶著媽媽去吃法國菜，帶著媽媽天天去公園遛彎”。還發(fā)了好多她拍的照片，說“這是給您留的位置，明年咱就坐在這兒曬太陽”。看著屏幕里她笑盈盈的樣子，我眼淚又下來了，這次是暖的——原來我不是只有“護士長”這個身份，我還是海哥的伴兒，是閨女的媽媽。轉(zhuǎn)念想想，海哥陪著，閨女盼著，34年的辛苦沒白費，那些救過的人、帶過的科室的孩子們，都是我實實在在的念想。五十又四，被不良的人算計，突然跟“護士長”的身份告別，是難，是疼，但也未必不是個坎兒。等明年閨女接我去加拿大，曬曬太陽，吹吹海風，或許就懂了：這一輩子，不是只有工作里的角色才算數(shù)，好好為自己活，也挺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