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整個國慶假期都準備蹲在老家，陪著年近九旬的父母。</p><p class="ql-block"> 流行歌里經(jīng)常唱“慢慢陪你到老”。但據(jù)我對父母的觀察：衰老，從來都不是勻速的。老，不像夕陽落山，色彩漸變；更像夏天的一場驟雨，突變得讓你猝不及防。以前我們家主勺的是我爸。他年青時鉆研了幾本菜譜，湘菜做得比較地道，還會制作各種面點。有一回，單位在食堂聚餐，他被眾人舉薦，充當了一回主廚，一輩子難得風光了一回。于是，他當仁不讓地主導了我們家的廚房革命，一干就是五十多年。突然有一天，老爸把鍋鏟一丟，不肯做了。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他真的老得干不動了！</p><p class="ql-block"> 父母的老，從生活的半徑一步步縮小開始。剛退休時，他們還愿意跟著我們去北京、桂林，飽覽祖國大好河山，以補償年輕時的缺憾。后來，除了偶爾去我們生活的城市，幫襯我們。他們都不太愿意離開自己的家，對暑假的旅游不再感興趣。漸漸地，我媽覺得每天爬沒有電梯的四樓有些吃力，有空就逛超市的習慣也改了。前幾年，因為高血壓的原因，在家摔了一跤，左臂粉碎性骨折，左膝蓋也出了問題。上廁所只能讓別人從背后架著走，她的生活半徑只剩下不到十米！今年更糟糕，連路都不能走了，改坐輪椅。上廁所成了奢望，只能把帶坐便器的椅子搬過來。她的生活半徑只剩下可憐的五六米！</p><p class="ql-block"> 我爸呢，以前在家閑得有些不安分，經(jīng)常不打招呼就跑去出，淘回來一堆稀奇古怪家里不怎么用得著的東西。有一天出去好長時間沒有回來，全家人都急了，正準備出去找，結果他坐著出租車回來了。原來他記性不好，忘了怎么回家，靈機一動，叫了一輛出租車送他回來。為此，我專門買了塊帶定位器的電子手表給他帶上，以后不管他跑到哪里，我用手機就可以準確定位。可這手表沒戴多久，老爸經(jīng)歷過一場失敗的前列腺手術，沒了精氣神，終生只能與尿袋相伴，拐杖換成了手扶椅。從此，他就再沒有獨自跑出過家門。</p><p class="ql-block"> 父母加速變老，是一個沉重而不得不面對的話題。你會發(fā)現(xiàn)：他們引以為傲的黑發(fā)白了一大片一大片；他們的身體越來越沉，一百多斤也沉得像塊巨石。其實他們的體重并沒有增加，但他們對身體的控制力每天都在流失，相應地，你感覺到他們倚靠在你身上的分量又增加了一分。你要把他們從床上搬到輪椅上，不光要使勁，還得講究一些技巧，比如先把下半身放到床下來，這才搬得動；他們的動作會越來越慢，慢到自己把菜送到嘴里也得好一會兒，就像膠片電影里的慢動作。</p><p class="ql-block"> 家里的保姆任期越來越短，我們家目前已請過五個保姆，最長的干了三年，最短的只干了三天。我們樓下的鄰居一年換了十個保姆。這多半是因為隨著老人機能的衰退，伺候的難度在一天天加大。比如我媽有時晚上需要起夜尿七八次。穿尿不濕她不習慣。因為有病的緣故，老人的性情多半會古怪得不可琢磨，受不了的保姆直接撂挑子，不干了。</p><p class="ql-block"> 古代《二十四孝圖》有著名的“老萊娛親”的故事。說的是春秋時期楚國隱士老萊子七十歲穿五彩衣模仿孩童姿態(tài)逗樂父親。現(xiàn)在我頗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日漸老去的父母，不可能再像你孩童時那樣呵護你。相反，他們自己變回了孩子，孩童任性的特點在他們身上復蘇，脾氣特別倔：不好好吃飯，不好好睡覺，不好好吃水果，不好好喝水……我爸以前嗜辣，無辣不歡，做菜哪怕是蔬菜也喜歡撒把辣椒。不知從何時起，他突然喜歡吃甜食，尤其愛軟糖，我們覺得老人吃多了糖對身體，有意控制他，可他不干，除了甜食，別的都不碰。</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偶然從手機上刷到一個視頻說：一個人的飲食習慣突然發(fā)生改變，是因為他的大腦額顳葉發(fā)生了衰退！換成大白話就是：他老了！原來如此！</p><p class="ql-block"> 曾經(jīng)看過美國影星布拉德·皮特主演的《返老還童》。皮特飾演的角色本杰明·巴頓一出生便是80歲老人的形態(tài)，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變年輕，最終以嬰兒形態(tài)離世。我不止一次地幻想過：若這世上真有這么一種魔法，逐漸消除衰老的褶皺和痛苦，讓我和父母一起逆時光之流而行，有機會修補和重構自己的人生，那該多好！</p><p class="ql-block"> 眼下最現(xiàn)實的期盼是：傳說中的養(yǎng)老機器人早點安家落戶！據(jù)說它既能護理老人，又能干家務活兒，還能陪聊天。“養(yǎng)兒防老”以后會不會變成“機器人養(yǎng)老”？專家說還得等十年，我相信狂人馬斯克能把這個時間差縮短，讓我的父母在有生之年趕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