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廬山的云霧,總在歷史的褶皺里流轉(zhuǎn)。</p><p class="ql-block">1959年7月,毛澤東踏上"四百旋"的盤山路,蔥蘢綠意中,他揮筆寫下"一山飛峙大江邊"的豪邁。美廬別墅的燈光下,《七律·登廬山》的墨跡未干,會議桌上的議題已從糾"左"轉(zhuǎn)向風(fēng)云激蕩,如牯嶺的晨霧般瞬息萬變 。</p><p class="ql-block">1961年秋,仙人洞的暮色里,他再臨廬山。"亂云飛渡仍從容"的題照詩,恰似山間勁松,在國民經(jīng)濟調(diào)整的關(guān)鍵期挺立。石階上的晨露映著《工業(yè)七十條》的草案,會議的笑聲隨溪澗流淌,為"八字方針"注入沉穩(wěn)力量 。</p><p class="ql-block">1970年的云霧掠過會議樓,含鄱口的風(fēng)見證了又一次歷史時刻。三次登臨,十二載春秋,廬山以它的雄奇與靈秀,收納了領(lǐng)袖的沉思與豪情。當(dāng)山風(fēng)翻動書頁,那些留在詩行與史冊里的足跡,早已和匡廬的云濤融為一體,在歲月中永恒佇立 。</p> <p class="ql-block">我曾在一個微涼的清晨登上廬山,霧氣像舊信紙上的墨痕,緩緩洇開。山道蜿蜒,仿佛一條通往記憶深處的線索。那時我忽然明白,有些山不只是地理的坐標,更是精神的刻度。毛澤東三上廬山,不是為避世,而是將山岳當(dāng)作思想的案頭——在云霧繚繞間,執(zhí)筆如執(zhí)棋,在時代棋局中落子無悔。</p> <p class="ql-block">1959年的廬山,綠得濃烈,也痛得深沉。大躍進的熱潮退去,留下的是亟待梳理的困局。他在美廬的燈下踱步,窗外是浩蕩江流,窗內(nèi)是千鈞筆力?!袄溲巯蜓罂词澜纭保瑢懙氖巧胶?,也是心境。那時的云霧,不只是風(fēng)景,更像一層層未解的難題,在風(fēng)中翻卷、聚散??删驮谶@樣的迷霧中,他寫下“躍上蔥蘢四百旋”——不是逃避,而是登高望遠,是撥云見日的信念。</p> <p class="ql-block">三年后重來,山色依舊,人心已變。1961年的秋風(fēng)拂過仙人洞,他凝望題下“亂云飛渡仍從容”。這句詩,像一塊磐石,壓住了動蕩年代的浮躁。那時的中國,正走在調(diào)整的窄路上,每一步都需謹慎。而他在山中審時度勢,將《工業(yè)七十條》的思路一點點理清。山間的會議沒有喧囂,只有溪水低語,仿佛自然也在傾聽一個民族如何從困頓中站起。</p> <p class="ql-block">1970年,廬山再次迎來那個熟悉的身影。會議樓前的風(fēng),吹動文件紙頁,也吹動歷史的進程。這一次,云霧更濃,局勢更復(fù)雜??伤琅f站在含鄱口,望向鄱陽湖與長江交匯處,仿佛在看中國未來的流向。三次登臨,不是重復(fù),而是一次次在山與國之間尋找平衡點。山不言,卻承載了太多思慮;云無跡,卻見證了太多決斷。</p> <p class="ql-block">如今我走在他曾走過的石階上,腳下的青石已被歲月磨得溫潤。一棵勁松從巖縫中伸出,像極了詩中那“暮色蒼茫看勁松”的剪影。我忽然覺得,初心不是一句口號,而是一種姿態(tài)——是在亂云飛渡時的鎮(zhèn)定,是在山重水復(fù)時的堅持,是在眾人皆惑時,仍能看清前路的清醒。</p> <p class="ql-block">廬山的云,年年都來,歲歲都散??捎行〇|西卻沉淀下來,藏在詩里,藏在會議記錄里,藏在那些被山風(fēng)翻動的書頁間。它不喧嘩,卻比任何吶喊都更久遠。當(dāng)后人讀起“一山飛峙大江邊”,讀到的不只是壯闊山河,更是一個人如何在時代的霧中,守住內(nèi)心的光。</p> <p class="ql-block">我下山時,霧又起了。遠處的峰巒漸漸隱去,只留下輪廓,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晌抑?,山一直都在,正如初心,縱使被云霧遮蔽,也從未真正消失。它只是靜靜地,等一個清醒的人,再次登臨,再次凝望,再次寫下屬于時代的詩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