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詩曰：</p><p class="ql-block"> 莫道蟾蜍戀鵠鶴，</p><p class="ql-block"> 卿卿性命欲奢多。</p><p class="ql-block"> 一朝孽緣成因果，</p><p class="ql-block"> 方知黃梁夢幾何。</p> <p class="ql-block"> 明萬歷年間，姑蘇城郊，寒山寺后，有濁溪淺流，卉灌郁蔥而曦光不入。故茲地卑濕肥沃，穢腐之氣??氳。木葉水卉浸漬其中，酥軟糜爛。淤壤黏膩，臭郁熏人。及至夕冥，群蛙多嗚，聒噪成韻，是故斯地之殊聲也！蟾蜍之屬，亦為此之主角也！</p> <p class="ql-block"> 有百年之蟾者，偶聆寺內僧者誦經，隔墻偷法，矜功所以，遽生搏鵠之念。異日，一鴻鵠經天、暫棲斯土。蟾見，喜而近之，欲表昵意。鵠倏然振翼，擊水遂翔蒼穹。蟾仰其去，引為憾然。冥夕群蛙噪韻，唯其蹙然不悅，神思郁結……</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穴洞幽深，濕壁貼歪扭“喜”字。燭火躍映，若諸眼窺之。泥壤之腥，歷歲霉斑味襲，盈充穴洞。然即異氣襲入，清冽芬芳，若空谷幽蘭沾露，又似新雪初霽，寒水生波。此乃羽族之息，迥異于蟾穴慣常之腐土濁味。其氣飄曳，如不可見之絲縷，入此晦暗窠??之中，頓生云泥之別，恍然兩個世界之撞。</p> <p class="ql-block"> 此時，彼獨坐于石榻前，糙礪如礫之指爪間，緊攥一角紅綃，顫栗弗自，指尖沁出濕滑粘諒之汗。</p><p class="ql-block"> 石榻上，乃其新婦。蟾者，區(qū)區(qū)甕黽，競偶天界之鵠！</p><p class="ql-block"> 疇日，遇一少艾，羽衣皎潔，獨行蟾前，曰：“一日偶識蟾君，妾家甚昵之，愿執(zhí)君之手，與子偕老?！?斯事，甚異河淤沉及白載之夢，噩乎？喜乎？蟾然甚歡，此天降之喜，恍若神賜，然惶惶不知所以。遂倉促張羅婚儀，雖簡陋詭異，亦竭力成之。斯時，賓客（無非山野精怪，狐獾蛇鼠之屬）皆盡，唯余滿窒狠藉，洞窟寂然，死靜如墓。</p> <p class="ql-block"> “娘……娘子……”蟾目鼓脹，轉動維艱，卑且貪焉。喉間“嗬嗬”作聲，若為狂喜所扼。新婦皎然在邇。蓋頭之下，闃無應者。唯燭花輕瀑，復歸寂然。展顫抖之臂，指尖觸及蓋頭。細膩綺羅，與其糙膚相映，判然有別，屏氣而掀，綺羅墜地。燭暉映新婦顏容，非所期鵠之喙羽——竟是一女子：眉目如削之容，顯驚心駭目之美。</p> <p class="ql-block"> “噫！此豈吾之新婦鵠耶？非也！原乃三年前杳然之村女小艾矣！” 蟾者喉然“嗬嗬”，其軀踉蹌，撞覆案幾合巹之器，殘醪灑地，似穢血之物。石塌“新婦”始動，姝容靚睛。當視蟾面，無契闊重逢之悅。倏聞機括輕響，若骨節(jié)錯落。其首——為小艾面容所據之顱——竟自卸下，承于素掌之中。瞬乎，無顱村女化無首之鵠軀，翼托村女首，謂蟾曰：“蟾兄臺鑒，睽違三載，鯉素未通，伏惟體履安和？”</p> <p class="ql-block"> 蟾蜍驟驚而醒，方頃洞房花燭，溫香在懷，豈料俱皆旦日一夢。其驟瞠目，但見自身仍陷淤臭污淖之中，穢氣逼人。忽天地旋轉，三載前之舊事，牙歷皆浮眼前，清晰如昨——</p> <p class="ql-block"> 囊年，姑蘇城郊，村女小艾，其容姝麗可餐。蟾特其竊聞寺僧誦經所得之法，遂以為道。欲昵其好，女不從，遭逼甚迫，終投河自盡……</p> <p class="ql-block"> 圖片：A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