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昵稱:阿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美篇號:382509081</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圖片:來自網(wǎng)絡</span></p> <p class="ql-block">那一晚 ,我沒有睡踏實。初二下學期的功課緊,身體又莫名其妙地發(fā)起低燒,整個人感覺軟綿無力,索性在家多留了一夜。土墻和木窗隔著外面的世界,只有母親偶爾的咳嗽聲透過木板墻縫傳過來。</p><p class="ql-block">半夜 ,一股濃烈的旱煙味將我喚醒。瞇著眼朝房門外望,父親正坐在堂前的八仙桌旁,腰挺得筆直,手持一桿竹煙筒,煙鍋里的火一明一滅,宛若黑夜里一只孤獨的螢火蟲,跳躍的微光映亮他黑發(fā)下凝重的臉龐。</p><p class="ql-block">“還不睡啊?”母親的聲音傳來,帶著睡意未消的沙啞。</p><p class="ql-block">“你睡你的 ,我在等雨?!备赣H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溪對面那片山,去年冬天砍倒的樹木都已干透,不起雨,不敢燒。昨天還跟隊里人打過包票,說今夜有雨,明早燒山,他們還笑我,你能觀天象?”</p><p class="ql-block">母親房間又傳來床板吱嘎作響的聲音 ,她一定是坐起來了,過了好一會:“好像下雨了,你去看看?!?lt;/p><p class="ql-block">父親趿拉著布鞋開門出去 ,片刻便回來:“毛毛雨,總算是在下,睡吧?!彼焖偬上?,一會兒,竟響起了輕微的鼾聲,此時壓在他身上的那副擔子,應該是輕了一些。</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早 ,昨晚喝了母親的那碗紅糖姜茶,夜里出了汗,身子顯得比平常都輕松?!案隆币宦暣蜷_木大門,一眼望過溪去,喜出望外,朝母親喊:“姆媽!天!天被燒紅了!”</p><p class="ql-block">那片山崗墜入了煉獄 ,巨大的火舌裹挾著濃煙,在空中翻滾著,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干燥物。陰沉的天幕被染上一種詭異的桔紅色,草灰木燼的味道向遠處彌漫,我也聞到了,香。</p><p class="ql-block">母親走出來,抬頭望了一眼,臉上那一抹慈愛而平靜的笑容絲毫未變:“隊里燒山,好種玉米哩。明啊,好好讀書,趕緊去學堂吧,喏,這是一周的伙食,還有早飯!”</p><p class="ql-block">母親的話像一枚火種 ,身后那幅熾熱的背景,深深地烙進我的腦海。我?guī)缀跏翘与x般地一路小跑,胸膛里有一種說不清的壯烈還是畏懼,一個多小時的彎曲國道,我半個多鐘頭就跑完了。</p><p class="ql-block">到學校時,早飯時間剛過,班主任從辦公室岀來,一眼就看到了氣喘吁吁、滿臉通紅的我:“阿明,身體不舒服嗎?”他今天說話的語氣不像往常那么嚴肅。</p><p class="ql-block">“沒…沒事了!”我長喘一口氣回答。</p><p class="ql-block">“沒事就好 。早讀時公布了,初二年級推薦三個人去考縣重點高中,有你一個?!彼牧伺奈业氖直?,“好好努力,爭口氣,考出去!”</p><p class="ql-block">我愣一下 。那一刻,母親的話、父親的雨、那片火海、一路奔跑,猛地交織在一起,之后,在我心中淬煉出一條清晰又明亮的大道。</p><p class="ql-block">天隨人愿,我去了縣城 ,隨后又去了更遠的地方。對于那片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開始的時候,兩天才能到達,我只在冬天回去;后來車次多了,春天也回;再后來,路直了也寬了,隨時隨刻想回便回。</p><p class="ql-block">傍晚,我操控著無人機向溪對岸飛去,屏幕上映出那片山野,早已恢復成了最初的模樣,林更深、葉更茂。我對身邊的妻子感嘆:“年少時,這一整片山都被燒得精光。如今人們總對‘天然氧吧’津津樂道,而這,一直都是?!?lt;/p><p class="ql-block">妻子看著屏幕上郁蔥的林海,眼中含笑道:“是啊,每次回來都覺得這里的空氣清甜得能裝瓶賣錢。我同事總羨慕我說,你婆婆家住在畫里?!?lt;/p><p class="ql-block">正說著,年邁的母親看我們熱鬧,笑吟吟地踱步過來,父親弓著背,慢悠悠地跟在母親身后。父母與其說是來看新奇,不如說是想來看看,看看對這片山水眷戀不舍的兒子。</p><p class="ql-block">彈指間 ,四十多年過去。堂弟,那個看到我回家,怯怯地過來叫一聲“大哥”的小男孩,如今成了村里的書記。</p><p class="ql-block">村會議室坐滿了叔伯嬸娘以及年少時的伙伴們,堂弟站在前面,聲音洪亮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今天開會,主要傳達好事!上面說了,只要有五戶聯(lián)名同意,這五戶就可以遷到千島湖鎮(zhèn)上定居,政府有補償,有獎勵!不過…村里的老屋,得拆。”</p><p class="ql-block">“嗡”地一聲會議室炸開了鍋 ,議論聲、嘀咕聲此起彼伏。</p><p class="ql-block">“大家都建了新房,誰舍得拆?”</p><p class="ql-block"> “拆了屋去鎮(zhèn)上喝西北風嗎?”</p><p class="ql-block"> “那地方喘口氣都帶塵土味,哪有家里好?” </p><p class="ql-block">“不去不去 !” 人們議論著,甚至不等堂弟說完,就陸續(xù)站起身,準備往外走,連個招呼都懶得打。</p><p class="ql-block">堂弟年輕 ,面對平時各顧各的鄉(xiāng)親們,臉上有點掛不?。骸按蠹疫@么急著走嗎?后面還有更好的政策,都不想聽了?”</p><p class="ql-block">堂弟走南闖北, 見過世面,回村當書記是真想為村里做點事,一句話又把大伙拽了回來。</p><p class="ql-block">堂弟干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我們處在千島湖上游,政府說咱們護水有功,做出了犧牲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經(jīng)調(diào)研,我們村要成立一家‘宋家埠酒業(yè)(杭州)有限公司‘。政府將給予幫助支持,目前以釀純高粱酒為主,線上線下一起賣。鼓勵大家種高粱,上面派技術(shù)人員指導,年底按交的高粱數(shù)分紅。”</p><p class="ql-block">氣氛瞬間熱絡起來:“這個行!”、“地荒著也是荒著!”,“賣不掉?賣不掉大不了自己喝!”,“這屆村班子像樣,動了腦筋!”</p><p class="ql-block">鄉(xiāng)親對村里成立酒業(yè)公司反應積極,堂弟心中一塊石頭落下,又干咳一聲:“具體方案再細商量。還有一件馬上能辦的好事!千島湖景區(qū)好多山的松樹鬧蟲害,這些樹都要砍掉。咱們這片的樹都健康,村里也為大家爭取到了砍伐指標!明天就開工,兩百塊一工,得用電鋸,會用電鋸、六十五歲以下的都能報名!賣樹的收益,全體村民一起分!”</p><p class="ql-block">“砍了樹,背不下來啊,村里都是老骨頭了!” 有人喊。</p><p class="ql-block">堂弟笑了:“村里年輕人會回來的,只要我們給他們起一個好頭,‘沒有梧桐樹,哪來的金鳳凰?’再不濟,咱們這里難道不是一個休閑度假的好地方嗎?大家都不愿意離開這里,不是也能說明些什么嗎?”</p><p class="ql-block">“至于背 樹,不用了,明天有無人機來幫忙!”</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會議室里變得安靜,村民們不再急著回家,坐在那里交頭接耳,眼中閃著亮光,低聲討論著高粱的品種、新奇的無人機、那片他們世代守護的山林,以及養(yǎng)育了多少生命的土地,它們即將換一種方式給他們帶來饋贈。</p><p class="ql-block">我站在角落,堂弟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微笑,鄉(xiāng)親們臉上煥發(fā)著希望的光芒,就像四十多年前的那個清晨,我看著那場燒紅了天空的烈火。</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創(chuàng)造《夢里家鄉(xiāng)》手記:“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實施已近十年。在這些年里,我的家鄉(xiāng)和全國各地許許多多的鄉(xiāng)村一樣,經(jīng)歷了深遠而喜人的變化。我曾寫過一些關(guān)于故鄉(xiāng)的文字,卻始終未觸及這個主題,不是沒有念頭,只是覺得不知如何落筆。恰逢“小說林”舉辦“我的家鄉(xiāng)新面貌”征文,這個題目一下子點燃了我內(nèi)心的沖動。我打算用小說的方式,在真實與虛構(gòu)之間,從一個側(cè)面講述老家從前的模樣和這幾年悄然發(fā)生的改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阿強簡介:山里人,畢業(yè)于浙江省物資學校。偶然的機會知道了“美篇”這個老少皆宜的娛樂平臺,寫了一些文章,純屬自娛,也希望有共鳴。</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