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小強拿著入學通知書，去公社有關(guān)部門轉(zhuǎn)戶口和糧油關(guān)系，完事后心想這下我就成了一個吃“商品糧”的人了，家里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在小強身上終于改變了。回家的路上，樹頭的鳥鳴聲飄進小強的耳邊，他卻覺得全身輕爽，步伐如同這小鳥一樣輕快——這戶口、糧油關(guān)系，是他在紅甸小學吸了三年粉筆灰，幫生產(chǎn)隊割麥、雙搶水稻才換來領(lǐng)導和群眾聯(lián)名推薦的“通行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離開村子那天，母親把煮雞蛋塞進他背包，眼圈紅得像曬裂的番茄：“到了大城市、新學校，記得按時去上課、吃飯、睡覺?！蓖侠瓩C突突地駛遠，他回頭望，祖祖輩輩種過的土地在塵土里縮成一團，再也不是困住他的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新學校在市中心，出門就是冒著黑煙的發(fā)電廠、造紙廠和木材公司。小強第一次見水泥操場，鞋底沾著的泥塊在跑道上蹭出淺痕，他慌忙蹲下去摳，卻被后桌的女孩拍了拍肩膀：“我叫萬筱，下次我?guī)闳ニ苣菦_鞋。”女孩的辮子上系著紅綢帶，像他在田埂上見過的野薔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課堂上，老師將抽象的“電樞反應”比喻為植物的“光合作用”，小強盯著課本上的插圖，突然想起老家的玉米地——原來那些讓玉米長高的陽光，還有這么好聽的名字。他把三年沒碰過的課本翻得卷了邊，夜里在宿舍就著路燈背公式，連夢里都在演算三角函數(shù)。有次萬筱撞見他在食堂排隊，手里還攥著單詞本，忍不住笑：“吃飯時別不小心把單詞吃進肚子里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期末成績單貼出來那天，小強的名字排在最上面。萬筱跑過來遞給他幾顆水果糖，說：“吃了甜的，心里會美滋滋的，做什么都有勁兒?！彼麆冮_糖紙，甜味在舌尖散開，突然想起第一次拿著飯票去食堂打飯時，師傅笑著說：“農(nóng)村上來的小伙子，飯量就是大?！?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風從窗戶吹進來，帶著隔壁工廠的機器聲和遠處的菜花香。小強摸了摸口袋里的糖，又看了看眼前的成績單，突然明白，他跳出的不只是農(nóng)門，更是那個不敢做夢的自己。而那些在田埂上、夜燈下流過的汗，都成了滋養(yǎng)夢想的陽光，讓他像老家的玉米一樣，節(jié)節(jié)長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