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寫《打平和》的時候,總像踩著時光的田埂往回走,一腳踏進曬谷場揚起的細塵里。那會兒我才剛夠著石碾子的扶手高,蹲在草垛子后面,看大人們把曬得發(fā)燙的谷粒歸倉,最后一把鐮刀往墻上一掛,鐵刃撞著木柱“當啷”響,像是給這陣子的辛苦敲了個休止符。</p> <p class="ql-block">就是想把那天的“松快”寫進字里。雙搶時的日頭多毒啊,男人們光著脊梁在田里弓成蝦米,脊梁溝里的汗像小溪似的淌,女人們送飯的籃子里,玉米餅子被捂得發(fā)潮,就著井水囫圇咽下去??梢坏酱蚱胶瓦@天,連空氣都變了味——平時舍不得燒的硬柴在灶膛里“噼啪”響,謝大叔圍裙上的油星子亮得反光,鐵鏟翻動紅燒肉時,那股子醬香味能飄半條村道。我總記得二柱子打牌時的嗓門,輸了牌就往地上啐口唾沫,罵罵咧咧說要贏回牛叔的勞動牌香煙,可眼睛早瞟著灶房的方向發(fā)亮;秀蓮嬸納鞋底的線繩拉得“嗤啦”響,嘴里數(shù)落著誰家漢子腳崴了還硬撐著來幫忙,眼角卻帶著笑。這些人哪,犟得像田里的老黃牛,心卻軟得像剛出鍋的白面饃,連說句熱乎話都要裹著層粗糲的殼。</p> <p class="ql-block">特意撿了些帶著“時代印子”的物件。勞動牌香煙是那會兒的稀罕物,誰口袋里揣一盒,能在牌桌上硬氣半天;醬油瓶要托人從鎮(zhèn)上捎,謝大叔總把它擺在灶臺上最顯眼的地方,像藏著個寶貝;白面饃更是金貴,小虎子娘藏在竹籃最底下,給娃留著的,可謝大叔塞給小虎子那塊,比誰的都大些。這些不是憑空想的,是我趴在灶房門檻上看了無數(shù)遍的光景——鐵鏟把磨得發(fā)亮,粗瓷碗沿有豁口,連大黃狗叼的骨頭,都帶著肉香的油星子。</p> <p class="ql-block">也沒忘了那些“雞飛狗跳”的零碎。老母豬掙斷韁繩往谷堆沖,隊長舉著竹竿追得滿場跑,罵聲里卻帶著笑;大黃狗叼著骨頭躲進柴火堆,尾巴還露在外面搖;小虎子舉著毛線團轉(zhuǎn)圈,他娘在后頭追,“慢些跑”的吆喝被風扯成了絲。鄉(xiāng)村的熱鬧從來都不是端端正正的,得有這些亂糟糟的活氣,才像幅活著的畫。</p> <p class="ql-block">說到底,是想抓住那種“苦里滲甜”的滋味。雙搶時磨破的手掌,泡在打平和的肉湯里,疼是真的,暖也是真的;糙得硌人的日子,因為湊在一塊兒的笑聲,也變得軟和起來。就想讓讀的人也能想起點什么——或許是自家灶臺上飄出的肉香,或許是長輩塞在手里的半塊饃,或許是田埂上那陣混著汗味和稻香的風。那些藏在煙火氣里的暖,才是日子最結(jié)實的底色啊。</p> <p class="ql-block">圖片:網(wǎng)絡(致謝)</p> <p class="ql-block">附:《打平和》原文<a href="http://www.zit.org.cn/5ffrga5h?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86198884"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網(wǎng)頁鏈接</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