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天剛蒙蒙亮，隊屋的煙囪就冒起縷縷的炊煙，每年雙搶的最后一鐮稻子歸倉，隊里就會主動打次平和，來犒賞一下辛苦了一年的隊中農(nóng)民。</p> <p class="ql-block">此時，曬谷場會得到特殊照顧，幾個手腳利索的人會主動打掃衛(wèi)生，谷場被清理得能照見人影，長凳拼的“宴席”上，碗筷擺放整齊。二柱子把草帽往地上一放，找了幾個合適的人蹲成一圈摸牌：“出對K！”嗓門比打谷機(jī)還響的牛叔，輸了就抓過旱煙桿猛吸，不耐煩地嚷著：“等會兒吃夠了紅燒肉，非贏你一包勞動牌香煙！”石碾子旁，狗剩攥著鐵蛋的手腕，青筋鼓得像蚯蚓，圍觀的三伯拍著大腿喊：“狗剩娘昨兒還說你握不動鐮刀，這勁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莫不是偷喝了你爹的米酒？”</p> <p class="ql-block">屋檐下，秀蓮嬸的線繩穿過鞋底“嗤啦”響：“你家那口子雙搶時崴了腳，今早還拄著拐來搬板凳，真是個犟種?！崩罴移牌偶{著鞋底接話，針在頭發(fā)里蹭了蹭：“昨兒見他往灶房跑了好幾趟，準(zhǔn)是饞謝大叔的紅燒肉饞得慌。”毛線團(tuán)滾到地上，被小虎子舉著轉(zhuǎn)圈，他娘在后面追：“慢些跑，莫撞翻謝大叔的醬油瓶！那是他托人從鎮(zhèn)上捎的，金貴著呢！”</p> <p class="ql-block">灶房里，謝大叔系著油乎乎的圍裙，鐵鏟在大鍋里翻得“哐當(dāng)”響。紅燒肉在醬色湯汁里打滾，油星子濺在他胳膊上，燙出紅印也不躲?！爸x大叔，給塊肉嘗嘗噻！”小虎子扒著門框喊，被他用手背趕：“去去，你娘讓你多吃青菜長個！”卻趁人不注意，塞過去個白面饃，“躲柴房吃去，別讓你姐看見分走半塊，小氣鬼似的?！贝簏S狗蹲在灶門口，尾巴掃得塵土飛，見謝大叔扔出塊肉骨頭，叼著就往柴火堆跑，生怕被豬圈里的老母豬瞅見——那老母豬昨兒還掙斷了韁繩，差點(diǎn)拱翻了曬谷場的稻子，被隊長罵了句“憨貨”。</p> <p class="ql-block">“開飯咯——”謝大叔一揚(yáng)聲，像敲了銅鑼。打牌的手停在半空，掰腕子的猛地松勁，小虎子嘴里的饃還沒咽，就拽著姐姐往桌邊沖。紅燒肉冒著油光，青菜綠得發(fā)亮，男人們舉著粗瓷碗碰出脆響，二柱子酒灑在手上，就著唾沫舔了舔：“這酒，比新米還香！”秀蓮嬸往女兒碗里夾肉，自己咬口饃：“你爹雙搶時磨破的掌，今個兒該用肉湯泡泡，舒坦舒坦?！?lt;/p> <p class="ql-block">風(fēng)卷著酒香肉香，裹著三伯的笑罵、孩子們的爭搶，在曬谷場打著旋兒。墻角的鐮刀還沾著泥，卻被誰細(xì)心地抹了層油，在夕陽里閃著光。這熱騰騰的煙火氣，原是土地給辛勞最實(shí)在的犒賞——鐮刀歇了，汗珠子落進(jìn)酒碗里，也能泡出蜜來。</p> <p class="ql-block">圖片：網(wǎng)絡(luò)（致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