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晚霞是有味道的。這說法，乍聽不免覺得荒謬，然而細想?yún)s未必?zé)o理……</p> <p class="ql-block"> 我每每站在黃昏的水邊，望著那西天、每天不重復(fù)的的云，有燃燒般的、有流金般的、有焰火般的，還有那金光穿洞……</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晚霞初起時，味道是淡的，如同隔夜的冷茶，微苦中帶著一絲回甘。那云彩先是鑲了金邊，繼而整個兒染成橘紅，此時的味道便漸漸濃烈起來，像是烤得恰到好處的紅薯皮，焦香中裹著甜糯。天空愈燒愈旺，云朵由橘紅轉(zhuǎn)為深紅，味道也隨之變得濃重，竟有些像鐵匠鋪里燒紅的鐵塊淬火時騰起的煙味，熱辣而刺鼻……</p> <p class="ql-block"> 環(huán)衛(wèi)工老王，每日此時必抬頭望天，扶著帚，鼻子一抽一抽的，仿佛真在嗅著什么。我問他可曾聞到晚霞的味道，他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先生也聞到了？我還道是自己鼻子出了毛病。"他說這味道他從小就能聞到，像是曬干的辣椒混著炒熟的芝麻，熱烘烘地往鼻子里鉆。他母親生前也能聞到，旁人卻多不信，反笑他們母子癡傻……</p> <p class="ql-block"> 西天的火漸漸熄了，云彩由紅轉(zhuǎn)紫，由紫變灰，味道也隨之淡去，最后只剩一縷焦糊氣，如同燒盡的紙灰，風(fēng)一吹便散了。天空暗下來，星星尚未出現(xiàn)，這時的味道最為奇特——分明什么也沒有，舌尖上卻殘留著一種揮之不去的咸澀，像是淚水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 昨夜雷雨過后，晚霞格外絢爛，整個天空如同著了火，連東邊的云彩也映得通紅。那味道濃得化不開，竟有些像血。老王站在巷口，仰著臉，神情恍惚。今晨聽說他夜里己撒手而去了……</p><p class="ql-block"> 無聲無息的，像是被那晚霞的味道攝去了魂……</p> <p class="ql-block"> 我依舊每日看晚霞，每日品嘗那虛幻的味道。有時想，這大約不過是人心的投射，將眼中所見幻化為舌上之感；有時又疑為真實，或許天地間的確存在著常人無法感知的微妙聯(lián)系……</p><p class="ql-block"> 晚霞終歸是要散的，味道也隨之消散。唯有看霞的人，還在固執(zhí)地追尋那抹虛幻的滋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