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瑤草與芳蘭并茂之時，穿越城市，徜徉于曠野，流連在青山綠水之間盡興垂釣，便不再是先生的夢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北方的氣候，近半年是冬。這對一心想當個魚夫的男人來說，真是一種煎熬，那種備受折磨的感覺絲毫不遜于戀愛時見不到心上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們所居城市東部有一座非常有名的水庫，相傳唐朝名將薛仁貴率軍東征時，曾在此地埋鍋造飯、安營駐扎，得名“大伙房”。1954年新中國在此建成水庫后，取名“大伙房水庫”。這里也是后金國大汗努爾哈赤親率八旗子弟與明軍爭戰(zhàn)，史記“薩爾滸戰(zhàn)役”之地，故水庫又稱“薩爾滸水庫”。此處乃清王朝龍興之地，也是東北地區(qū)最大的湖庫型地表飲用水源地。??多年前，這里是可以垂釣的。后來為了確保七大城市約2300萬人口的水質(zhì)資源，政府頒布了禁令，再不允許閑雜人等靠近水源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日思夜想的寶地不許親近，只能遠觀，也沒機會戲水垂釣，這讓先生心里實苦。于是，每到春暖花開，先生便拽著我開車到薩爾滸風景區(qū)內(nèi)，遠遠地一邊欣賞這片湖光山色，一邊凝視一泓含空銜山碧波浩渺的水域，一臉沉醉地回味當年江湖垂釣寵辱皆忘的滋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個多月前的某天，先生忽然說要開車帶我去兜風，我自是歡喜，一番整裝后隨了先生一路穿越綠野，風馳電掣在翠茵清風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們時而山蔭小路行，時而寥廓天地間，春末夏初的時節(jié)，正氣候宜人，綠意盎然，一個多小時后，先生指著前方不遠處說: 那兒有個水庫，車是可以開到堤壩上的，去看看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很驚奇地問: “你怎么知道這兒有水庫，大壩上還可以走車呢？”先生嘿嘿笑而不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先生酷愛山水自然，且是垂釣高手。一段時間不跑到大自然里放飛，便感覺生活里少了些許趣味。前些時日，他幾次叨念說: 這么好的時節(jié)不去浪費，實在可惜。今日終于得閑，于是，先生拉上我趕快喊了姐姐們一起去消磨時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此時，已入初伏。南方早進雨驟黃梅，北方亦是日蒸綠李。暑天雖熱，但東北從不缺少爽風。驅(qū)車追風鄉(xiāng)野，我們一邊閑聊一邊看白楊翻葉，綠柳飄絲。心悅談笑間，遠遠的“榛子嶺水庫”幾個字映入了眼簾。我這才恍然，原來那次說的兜風，竟是為提前偵查探路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榛子嶺水庫位于遼寧省鐵嶺縣，雖然庫容量僅是大伙房水庫的十分之一，堤壩大約也只有300多米長，但翠山鏡湖交相輝映卻也不失天然趣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大概親近自然是人的天性吧，一到水庫，夏日慵懶的身體細胞立刻活躍起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先生為了不讓我們質(zhì)疑是陪著他來的，特意買了三張游艇票塞給我，然后自己從后備箱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漁具，興沖沖邊背背包邊向遠處一指，說: 你們好好玩吧，我到那兒去了。說話間不等我細問，人已不見了蹤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陽光熾烈奔放，水面波光粼粼。等船的間隙，我們沿堤壩踩著護坡石走到水邊，一縷風吹來，夾帶了一絲絲涼意。遠近濃淡色澤不一的山，交叉重疊隔開一片片深綠的水域，依岸的水清清淺淺，環(huán)繞在一塊塊大大小小布滿青苔的石頭縫間，水岸彎彎曲曲，一點不單調(diào)，這里沒有平坦的沙灘，靠岸的石塊粗礪，岸邊水是黃澄澄的，然后是淡綠色，再然后逐漸加深，直到水波一律呈現(xiàn)出深綠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三姐和我選了兩處光滑的大石頭坐下，像兩個淘氣的孩子脫掉鞋襪，把雙腳放到?jīng)鼋z絲的水里“啪啪”拍打嬉戲，二姐一次次撩起清水，將晶瑩的水花向遠處拋灑。嬉鬧之間，話題引向俄烏、中東戰(zhàn)爭，加沙兒童，相形之下，不禁感慨唏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夏山蒼翠欲滴，滿眸青山秀水，綠水無舟，更顯幽靜，而水邊的快樂，恰因暮拾童心。這讓我想起了兒時舊居不是很遠的山腳下，有一片淘沙的水域，水面寬闊，炎炎夏日里，陽光把偌大的沙灘曬得燙腳，我跟在姐姐們身后，同一群孩子在漾過腳踝的清溪里打水仗的場景。沒想到，桑榆之年姊妹幾個還能在一起撿拾童趣，真是晚年之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就在我們沉于戲水之樂時，游船的師傅高喊了叫去領(lǐng)救生衣，船要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載客的小游艇不大，五六個座位，師傅大概也沒打算讓我們感受“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意境，簡單介紹了兩句水庫情況后，只開出幾分鐘的水域，便施展了一招蛟龍出海的技能，在水面劃出兩條翻卷的雪浪花來，緊接著又是一個游龍擺尾急轉(zhuǎn)身，游艇大幅度傾斜劃出一彎弧形堆雪的畫面，水面碧波起伏，船身左右搖擺，幾個游客驚叫著抓緊了船邦，才定神抬頭時，汽艇已近靠岸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看看還有大把時間無處消磨，姐姐提議說，不如我們也去釣魚吧。于是三個人拎起背包，撐著傘，順著先生走的方向?qū)とァ?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其實先生釣魚的地方距游船停泊地不是很遠。沿著深淺不一鋸齒型水岸，踩著一塊塊土黃色的山石轉(zhuǎn)過兩個小山包，便看到先生坐在一堆伸向水面的大石頭上，聚精會神盯著水漂魚竿的身影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這一片水域不是很寬，對岸扇貝型的山上低矮的樹木綿密蒼翠，倒映水中讓湖面呈現(xiàn)出瑩潤的深綠色澤；遠處山巒交疊，由遠及近，由淺入深，水墨丹青，畫樣掛在那里，沿著不規(guī)則的水岸向東看，水灣處還有幾把魚竿并排擺放，只是垂釣的人遠遠躲在遮陽的密蔭下，一陣清風吹過，湖面漾動起一串串漣漪，我腳下青浦搖曳生姿，身上的裙裾飄起了一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第一次這樣陪著先生垂釣。臨流曉坐，人與自然深度相融，岸邊的風、草木的氣息、水面的光影變化，偶爾掠過的水鳥，輕柔的水韻充滿寂靜的芬芳…… 一份專注與平靜交織襲來，塵世的一切漸漸遠去，你能感受到一種輕盈，一種靈動的輕盈，讓你從某種禁錮中解放出來，時間仿佛慢了下來。心，清凈至無余，仿佛禪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咬鉤了！” 三姐驚喜的聲音，打破了四周的靜寂。只見水中一個翻轉(zhuǎn)的圓形漩渦環(huán)著一條魚鰭露出水面，先生“刷”地抖腕提竿，咬鉤的魚在水里極靈活地擺動著魚尾，上浮下潛左右橫突，將先生手里的魚竿一會兒變成月牙形狀，一會兒又伸直平移。這一刻，魚竿彎起的弧度、魚線繃緊的拉力，那種人與魚力量的短暫角力，讓我著實感受到了一種“博弈”的興奮與刺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不遠處那幾個垂釣人見有魚上鉤，趕緊拿著抄網(wǎng)跑過來幫忙，這條被遛到疲累的魚一上岸，便看到了所有人開心的笑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天太熱了，今天不好上魚啊！” 幫忙的魚友說。先生呵呵笑著把這條鮮活的大魚從抄網(wǎng)里抓出來，將兩顆香煙遞給過來幫忙的魚友，滿臉成就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不知為什么，我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前兩天讀書中的一段話: 抬起頭來，看到云天浩渺，才感到我們住的地球是多么的渺小，地球上的每一個生命是多么渺若微塵。幸而，這世界有這么豐富的顏色，有如此繁茂的生命，使我們雖渺小也可以具足、雖卑微而不失莊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學著先生的樣子我也下回竿，拋出魚餌，然后凝望著漾動的水面。光陰，恬靜地慢慢在身邊流走，自性慢慢啟開，恍然間似乎感受到了先生那句“大好的季節(jié)不去浪費，真可惜”的含義。垂釣的魅力，在于享受大自然饋贈給一切生命的美好，置身于山水之間，無論是獨處的自由或同行的愜意都是這樣令人著迷，“每一個人是一個自足的世界，而世界又是一個人的圓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江湖垂釣，終日靜坐，清風灑然。像是一場“慢節(jié)奏的修行”，既能放空，也能收獲驚喜，最后帶著一身清涼和安靜的心情離開，真是有種靈魂的治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夕暉歸途，一路野花采摘，滿車歡喜。我一時興起，寫一段文字略做小記，吟首詞送與心滿意足的先生，亦做今日圓滿出游的一個小結(ji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鷓鴣天·榛子嶺水庫垂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翠嶺環(huán)波接遠空，青蒲搖曳逐清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竿投落千思靜，碎影淪漪萬象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聽水韻，望輕鴻，塵心拋卻曠無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碧天朗闊云閑逸，又享浮生半日慵。</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2025. 7. 28</span></p> <p class="ql-block">文字:黃裳</p><p class="ql-block">攝影:黃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