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高原的風(fēng)裹挾著砂礫,呼嘯著掠過獵獵作響的經(jīng)幡,在瑪尼堆上刻下細碎而神秘的聲響,宛如歲月低吟的詩篇。他單腿跪地的身影,被高原上熾熱而純凈的陽光拉得悠長,恰似一支飽經(jīng)歲月磨礪、筆鋒漸禿的毛筆,于廣袤天地間,虔誠且執(zhí)著地反復(fù)書寫著同一個筆畫。</p><p class="ql-block"> 他正以殘缺的肢體,一絲不茍地完成著完整的叩拜。那深色的膝蓋保護墊,已然破碎得不成樣子,一道道裂痕縱橫交錯,恰似被朝圣之路深深腌漬的年輪,無聲訴說著一路的艱辛與堅持。</p><p class="ql-block"> “單腿磕長頭的人,每一步都得走成雙倍的修行。”身旁的老人,目光溫和而深邃,語氣里滿是敬重與感慨。此刻,他再次緩緩俯下身去,殘肢與粗糙的地面接觸時,發(fā)出沉悶而厚重的聲響,宛如某種古老樂器奏出的悠遠余韻,在這片神圣的土地上久久回蕩。</p><p class="ql-block"> 他起身的剎那,我清晰地看見,他額頭的繭子已然結(jié)痂,恰似一枚色澤深沉的褐色印章,那是他虔誠修行的獨特印記。我不禁將目光投向身旁老人那攥著佛珠的手,一顆顆菩提子被摩挲得油潤發(fā)亮,宛如歲月打磨出的璀璨明珠。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丈量呢?我們都在這無常變幻的世間,以各自獨特的方式,尋覓著永恒的刻度,試圖在時光長河中留下獨屬于自己的痕跡。</p><p class="ql-block"> 當如血的暮色漸漸浸染遠處的皚皚雪山,為天地披上一層如夢似幻的紗衣,他終于完成了當日的修行功課。他開始不緊不慢地整理行囊,就在這時,我不經(jīng)意間瞥見,他從行囊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盞酥油燈,燈芯上,那豆大的細小火花仍在頑強地跳躍閃爍,仿佛在黑暗中堅守著最后的倔強。這盞尚未燃盡的燈,恰似我們每個人心中那簇?zé)o論歷經(jīng)多少風(fēng)雨磨難,都始終不肯熄滅的火焰,照亮著我們前行的道路,給予我們無盡的力量與希望。</p><p class="ql-block"> 在返回酒店的路上,經(jīng)幡依舊獵獵作響,那聲響仿佛穿越了時空的界限,響徹在天地之間,仿佛整個天地都在為這種無聲卻無比堅定的堅持背書。就在那一刻,我心中豁然開朗,終于明白,信仰從來不是遙不可及、高懸天際的璀璨星辰,讓人只能仰望而不可觸及;它是腳邊的每一粒砂石,是用堅韌的血肉之軀在廣袤大地上刻下的、永不褪色的壯麗詩行,是融入生命每一個細微之處的執(zhí)著與堅守。</p><p class="ql-block">(袁浩/圖文)2025.8.4. 修改于石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