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細雨斜斜，又一次漫過村里高低不一的青瓦白屋時，綠水青山便都浸在了如詩如畫的朦朧里……</p><p class="ql-block"> ------題記</p> <p class="ql-block">大源村藏在原始森林梅花山的褶皺里，四周青山如桶，將這個革命基點村輕輕攏著。村口那兩株高大粗壯的水杉，傳說是對夫妻樹，沉默地屹立了幾百年，像在低聲訴說著過往的風云。村口旁的烈士陵園，讓這方水土更添了幾分厚重。</p> <p class="ql-block">這是我與招赴了近三十年的約。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那個蟬鳴聒噪的夏天開始，每年盛夏，我們總會回到這里。那時剛分配到古田中學當美術老師的我，一走進這個被山風滌蕩的村子，就想把眼前的一切都畫下來——土坯房上的炊煙，溪邊嬉鬧的孩童……也似乎看見了招站在當年書聲瑯瑯如今早已廢棄的教室門口時，被風揚起的衣角。</p> <p class="ql-block">那時，剛十七歲的招在這里代課，土坯教室里的讀書聲混著山風，吹熟了她和村民的情誼。華蓮便是那時與她結(jié)下的緣，兩個年紀相差十來歲的女子，一個帶著古田女孩的純樸，一個揣著山野女子的直爽，坐在灶臺邊剝著毛豆，能從日頭當午聊到月上中天。后來我循著招的腳步走進這個“與世隔絕”的村莊，才懂了她為何總說這里的人“心像溪水一樣清”。</p> <p class="ql-block">華蓮家的二層大圍屋，永遠飄著柴火香。她小兒秋生，如今已是壯實的漢子，現(xiàn)供職于紫金集團的他見了我們，仍露出當年在課堂上那樣樸實無華的笑，招曾是他小學班主任，我是他初中時的美術老師，如今秋生的孩子們都喊我們師公師太、姨婆姨丈公。時光流轉(zhuǎn)，我們兩家人早已成了摯友。</p> <p class="ql-block">早年喜歡帶著女兒瑾到大源一起體驗原汁原味的鄉(xiāng)村生活，她參加工作后，來得少了，就帶上政策放開后天賜的小女糖接力前緣，昨天來到這迷人的小山村后糖就跟著哥哥姐姐在村里撒歡，和秋生家初三剛畢業(yè)的女兒雯雯、五年級的兒子凱凱玩得難舍難分。秋生賢惠大氣的媳婦蓮蓮手腳麻利，往灶膛里添柴的動作總帶著股利索勁兒，鐵鍋里“滋滋”作響，土雞燉香菇的濃醇便漫了滿屋。</p> <p class="ql-block">往年這時節(jié)，我們早該跟著秋生往溪邊去了。盛夏的溪水清涼透徹，風一吹，竟帶著幾分秋的爽意。踩著鵝卵石摸石縫里的石鱗魚，或是扛著竹杖往廟金山去，四個小時的山路走下來，汗?jié)竦囊律辣簧斤L一吹，涼絲絲的。山頂?shù)脑坪ｄ侁愰_來，能把人看癡。</p> <p class="ql-block">可今日天公偏不作美。晨起推窗，雨絲纏纏綿綿地落，小溪漲了些水，抓魚拾石的計劃只好擱下。招笑著說：“也好，雨中的村子才更有味道?！庇谑俏覀兣c秋生，還有招的閨蜜姜妹，各自撐把傘，沿著溪邊的路慢慢走，不知不覺間來到一座帶屋頂?shù)臉蜻?。秋生說橋上供著觀音、土地公，我們便虔誠地祈愿，愿小村風調(diào)雨順，人人健康平安。溪水比往日喧鬧，裹挾著落葉奔涌向前；岸邊的青竹沾了水珠，沉甸甸地垂著，像藏了滿枝的歡喜。</p> <p class="ql-block">從橋上回村，又踱步到招當年村里教書時的同齡伙伴如今的村支書金古子家。他和家人熱情地搬來凳子，泡上曬好的高山野茶，我們圍坐在一起，說些村里村外的故事，聊聊孩子們的近況。家長里短混著雨聲，像一首沒譜的歌，輕輕唱著歲月的安穩(wěn)。</p> <p class="ql-block">姜妹是應招之約，昨天傍晚就回到了娘家等著我們的到來。正午時分，她撐著傘跑過來，嗓門亮得蓋過雨聲：“去我哥家喝酒！宰了只土鴨！”她性子像山間的映山紅，熱辣辣的。堂屋里擺著圓桌，土釀的米酒溫在錫壺里，鴨肉鮮嫩順滑，筷子一戳香氣四溢。雨還在下，敲打著屋檐的瓦片，滴滴答答，和我們碰杯的聲響應和著，格外動聽。</p> <p class="ql-block">透過檐角垂下的雨簾，遠處青山翠竹中好像出現(xiàn)幾點嫣紅，哦，那是山花，不知名的大源山花！她們倔強地探出身子，像這村子里的人，無論歲月如何流轉(zhuǎn)，總帶著一股子熱辣辣的生機。</p> <p class="ql-block">其實無需計劃，不必追趕。在大源村，時光本就該是這樣的：雨來了就聽雨，天晴了就上山。友人家的門永遠敞開著，鍋里的熱菜永遠冒著氣。就像這綿延的雨絲，把三十年的光陰串成線，一頭系著青春時的初見，一頭牽著此刻杯中的暖意，綿長，且溫柔。</p> <p class="ql-block">紅色古田是招的娘家，而大山深處的大源，早已成了她的第二個娘家，也是我們心底，一片永遠溫潤的故土。</p> <p class="ql-block">林志軍 乙巳年季夏雨夜寫于古田大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