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5年7月25日 星期五 晴</p><p class="ql-block"> 清晨六點半的陽光已經(jīng)爬上窗臺，把教師餐廳的瓷磚照得發(fā)亮。我剛邁進(jìn)餐廳，看見后勤服務(wù)員正在分咸菜。我的目光落在瓷碟里那翠綠色的黃瓜干上——這種咸菜還是第一次聽說，今天早餐一定要仔細(xì)品嘗。</p><p class="ql-block"> 夾起一小段放進(jìn)嘴里，咔嚓一聲脆響，咸淡恰好的滋味裹著陽光曬過的清香在舌尖散開。嚼著嚼著忽然想起上周去岳父母家，院子里那架苦瓜結(jié)得密密麻麻，青綠色的瓜身墜得藤蔓彎了腰。岳母當(dāng)時還念叨：“結(jié)得太多吃不完，扔了怪可惜的?！?現(xiàn)在看著碗里的黃瓜干，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既然黃瓜能做成干，苦瓜是不是也能試試？</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匆匆扒完早飯就往后廚間跑，食堂后廚的蒸汽正白茫茫地往上冒，李大廚正站在灶臺前顛勺，鐵鍋碰撞的聲音里混著她洪亮的嗓門?！袄顜煾?，您那黃瓜干是咋做的呀？” 我扒著門框喊。她轉(zhuǎn)過頭，圍裙上沾著點點油星：“喲，這就吃饞了？簡單得很，想學(xué)??？”</p><p class="ql-block"> 我趕緊點頭，搬了個小馬扎坐在旁邊聽她講。李大廚手里的鍋鏟沒停，嘴里卻把步驟說得明明白白：“選那種頂花帶刺的嫩黃瓜，洗干凈了切成條，撒上鹽使勁搓，搓到黃瓜出水變軟，擱那兒腌一個鐘頭。等水分殺得差不多了，撈出來鋪在竹匾上，大太陽底下曬上一兩天，曬到半干帶點韌勁就行?！?她指著墻角的竹匾，“你看，那就是剛腌好的，下午就搬出去曬。”</p><p class="ql-block"> 竹匾里的黃瓜條裹著細(xì)密的鹽粒，顏色比新鮮時深了些，捏在手里軟乎乎的，帶著股清冽的酸味。“為啥非要曬到半干呢？” 我好奇地問?！叭珪窀闪司统刹窕鹆耍?李大廚笑起來眼角堆起皺紋，“半干的時候最妙，咬著脆，還能吸湯汁，配粥、炒菜都合適。過日子啊，就跟這曬黃瓜似的，不能太急，也不能太松，得拿捏好那個度?！?lt;/p><p class="ql-block"> 這話聽得我心里一動，想起自己以前總嫌做家務(wù)麻煩，炒個菜都得照著菜譜一步不差，稍微出點岔子就手忙腳亂。李大廚顛著鍋說：“這些活兒看著簡單，其實都是過日子磨出來的學(xué)問。你以為就這黃瓜干？我年輕時候?qū)W做醬菜，光醬油的配比就試了半個月?！?她往鍋里撒了把蔥花，香味瞬間漫開來，“學(xué)東西別怕笨，多試幾次就摸著門道了?！?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下班路過菜市場，特意繞去買了把新竹匾?；丶衣飞辖o岳母打了個電話，說想把院子里的苦瓜摘回來做苦瓜干。岳母在電話那頭笑：“你這孩子，還真琢磨起這個了？行啊，我讓你爸先給你摘兩斤，下午給你送過去?！?lt;/p><p class="ql-block"> 掛了電話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哼起了歌。以前總覺得學(xué)習(xí)就是坐在書桌前看書做題，現(xiàn)在才明白，生活里藏著的學(xué)問比書本上的更鮮活。就像李大廚說的，腌黃瓜時鹽放多少，曬多久，全靠自己去試，去感受，這種從手到心的學(xué)習(xí)，好像比對著屏幕看教程踏實多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下午岳父母果然拎著兩三斤苦瓜來了，碧綠的瓜身上還帶著新鮮的泥土氣。岳父放下筐子就挽起袖子：“我?guī)湍闱校@活兒我熟?！?他拿起一根苦瓜，刀起刀落間就切成了均勻的薄片，白色的瓜瓤里嵌著紅色的籽，看著倒也清爽?！翱喙系孟褥趟?，不然太苦，” 岳父邊切邊教我，“水開了扔進(jìn)去，滴幾滴油，顏色能鮮亮點，焯一分鐘就撈出來，過遍冷水，苦味去了大半。”</p><p class="ql-block"> 我蹲在旁邊學(xué)著切，刀刃總不聽使喚，切出來的薄片厚的厚、薄的薄。岳父也不催，只是慢悠悠地說：“你媽剛嫁給我那會兒，切菜比你還糟。過日子嘛，哪有一開始就啥都會的？” 陽光透過紗窗落在他花白的頭發(fā)上，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總覺得父母無所不能，仿佛他們天生就會做飯、會修燈、會種莊稼，卻忘了他們也是從手忙腳亂的年紀(jì)一點點學(xué)過來的。</p><p class="ql-block"> 整整一筐苦瓜切了滿滿兩大盆，焯水后過了冷水，翠綠色的薄片變得透亮。我找了塊干凈的塑料布鋪在陽臺欄桿上，把苦瓜片一片一片擺好，擺到最后幾片時，手指已經(jīng)染上了淡淡的綠色。岳父看著擺滿陽臺的苦瓜片，掏出手機拍了張照：“得讓你媽看看，咱女婿也會過日子了?！?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風(fēng)從陽臺吹進(jìn)來，帶著苦瓜特有的清苦氣息。我忽然想起以前總抱怨生活沒意思，每天上班下班兩點一線，卻從沒留意過，腌黃瓜時鹽粒在指尖融化的觸感，切苦瓜時刀刃劃過瓜瓤的聲音，陽光曬在皮膚上的溫度，這些細(xì)微的瞬間里，藏著多少值得學(xué)習(xí)的東西。</p><p class="ql-block"> 李大廚說得對，學(xué)做黃瓜干、苦瓜干，學(xué)的哪里只是一道菜的做法。當(dāng)我蹲在陽臺擺苦瓜片時，心里想著的不再是工作報表上的數(shù)字，而是明天會不會出太陽；當(dāng)我琢磨著苦瓜干泡什么茶好喝時，注意力全放在了當(dāng)下的滋味里。這種從生活里學(xué)來的技能，就像給日子打開了一扇小窗，讓風(fēng)帶著煙火氣吹進(jìn)來，把那些浮躁和焦慮都吹散了些。</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晚飯時看著陽臺上的苦瓜片在暮色里輕輕搖晃，忽然明白“學(xué)無止境”這四個字，從來都不止于課堂和書本。它藏在李大廚顛鍋的弧度里，在岳父切菜的節(jié)奏里，在岳母種苦瓜的耐心里，在每一個普通人認(rèn)真生活的細(xì)節(jié)里。這些不聲不響的學(xué)問，教會我們的不只是怎么做一道菜，更是怎么把平凡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p><p class="ql-block"> 明天傍晚下班回家，該去看看我的苦瓜片曬得怎么樣了?；蛟S還會失敗，或許味道不如想象中好，但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就像李大廚說的，慢慢試，總能摸著門道。生活這本大書，我才剛剛翻開第一頁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