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態(tài)之美

禾廬

夏天，再次來到大都會博物館。有人說這里是“未畢業(yè)的大學”，可能是指館里用藝術(shù)精品來展示世界藝術(shù)發(fā)展史的方式。這里也是一個“內(nèi)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的地方，每天有上萬人進出。 一樓東翼有個《異態(tài)之美》（Monstrous Beauty）的專題展，內(nèi)容是“中國風的女性主義再審視（A Feminist Revision of Chinoiserie）”。這是一個有思想深度的主題藝術(shù)展，讓觀眾自己去“開源”思考。 展覽中廳是一組當代大型堆瓷雕塑作品，仔細一看，全是碎瓷或殘品粘接的造型。韓國女藝術(shù)家李受俓（Yee sook yung），給了碎瓷片新生，轉(zhuǎn)化了形態(tài)，像是來自外星球的生物。韓國長大她，常聽母親把破損器皿比作不祥之兆，如同女性一旦“碎如瓷盤”便會失去尊嚴。 李受俓（jìng）變碎片為藝術(shù)，挑戰(zhàn)把瓷器與女性身體相連的文化觀念。她利用了一種修補技術(shù)“金繕 ”(kintsugi)，不是為了掩蓋瑕疵、縫合痕跡與傷疤，而是為了凸顯它們，裂痕正是生命完整活過的證據(jù)。 2017年的碎瓷雕塑《轉(zhuǎn)譯的花瓶-九龍在仙境》，原料為陶瓷碎片、樹脂、24K金箔等。用黃金包覆的裂縫和接縫，不比閃亮的瓷片和瓷器遜色，相反的是，增色不少。這或許是作者要表達的，缺限有時更金貴。 2019年瓷堆雕塑《轉(zhuǎn)譯的花瓶-編號2019 TVCW 1》，原料為瓷器、陶瓷碎片、環(huán)氧樹脂和24K金箔。2023年的瓷堆雕塑《轉(zhuǎn)譯的花瓶-編號2023 TVB 1》，原料為陶瓷碎片、環(huán)氧樹脂和24K金箔。 2022年深青色堆瓷雕塑《轉(zhuǎn)譯的花瓶-2022 TVCSHW 1號》、2024年瓷堆雕塑《轉(zhuǎn)譯的花瓶-編號2024 TVGW 1》，原料為陶瓷碎片、環(huán)氧樹脂和24K金箔。 《持煙袋女子》（Woman with a pipe），這是中國清代（約1760-1780年）畫師在歐洲玻璃鏡背面畫的，專為出口歐洲市場。鏡子并不總是反映現(xiàn)實。鏡畫中滿族女子的白皙肌膚和白色毛皮披風，呼應著身后的青花瓷瓶和瓶中鮮花，光鮮亮麗，似乎是一種美。 十八世紀，歐洲商人將水銀玻璃鏡片運到廣州，經(jīng)當?shù)亟橙吮趁胬L制后，再運回歐洲。鏡中女子手拿銅嘴、銅鍋竹桿旱煙袋，說明當時美女有用煙袋抽旱煙的習慣。她大膽地凝視著我們，要求被審視，引人深思，美和丑陋似乎需要調(diào)整角度了。* 《漂亮的妹妹，丑陋的妹妹》（Pretty Sister, Ugly Sister），珍妮弗. 凌. 達楚克（Jennifer Ling Datchuk），2014年作品。在這件作品中，藝術(shù)家表達了頭發(fā)在種族與性別美學的角色。達楚克是中美混血，她將頭發(fā)染成藍色，并將一縷縷頭發(fā)穿進兩塊瓷板中，這些瓷板象征了藝術(shù)家的替代身體。其中一塊被剃光，露出花卉圖案，而另一塊“人造頭皮”上則生長出藍色發(fā)絲。 首位美籍華人好萊塢影星、首位在好萊塢留星的華人黃柳霜（Anna May Wong），在1934年電影《萊姆豪斯的藍調(diào)》（Limehouse Blues）中，穿過的黑色絲綢禮服長裙，前后飾有一條金色的龍。* 清代中國，龍紋僅限于皇帝袍服使用，但派拉蒙電影公司的首席服裝設計師班頓（Travis Banton），大膽運用這一圖案，為黃柳霜塑造了好萊塢式的迷人形象，催生了“龍女”（"dragon lady"）。* 清代同治-光緒初年（約1874-1876年）景德鎮(zhèn)御窯制 《"永慶長春"款黃地牡丹紋碗》。“大雅齋”是慈禧太后御用瓷器的專屬款識，也是她在圓明園“天地一家春”畫室的名稱。這種瓷器在光緒年間燒成，以礬紅印“大雅齋”、“天地一家春”和“永慶長春”為款識，粉彩工藝，紋飾多為花鳥。 1873年太慈禧曾重修圓明圓，再造“天地一家春”院落，打算她四十大壽時遷入。1874年傳旨景德鎮(zhèn)，燒造這批瓷器，以妝點新居。因財政等因素，修園停止，瓷器至1876年才燒成送京。 大雅齋瓷器燒造了4922件?！按笱琵S”是慈禧御用瓷器的專屬款識，是她對圓明園、咸豐皇帝的懷念，也是她個人的藝術(shù)追求。碗身所呈現(xiàn)的純正明亮的黃色，經(jīng)年不變，讓人過目不忘。* 此碗為明黃釉撇口碗，是釉上彩繪纏枝牡丹紋，描金勾邊。由太平天國戰(zhàn)亂后重建的景德鎮(zhèn)御窯，采用二次燒成技法，即高溫素胎，低溫釉上彩。顏色為御用明黃釉色，牡丹暗喻"富貴長春" 。注：此碗原配鎏金銅胎畫釉盞托，牡丹紋采用"錦地開光"技法，金線勾勒處顯微檢測“可見0.2-0.3mm 金箔顆?！?，屬晚清描金工藝巔峰之作。 碗上有二龍戲珠和海水紋環(huán)繞篆書“天地一家春”礬紅款識，碗底書礬紅色"永慶長春"四字。中國女性統(tǒng)治者如此隨性，給“中國風”的瓷器增添了明顯著權(quán)勢光澤。* 《慈禧皇太后》（Empress Dowager Cixi）1903年由勛齡（Xunling Yu）攝影。慈禧太后是清朝唯一策劃宮廷攝影的執(zhí)政女性。庚子事變（1899-1901）后，西方媒體多刊載她的負面形象。1903年，太后召見駐法公使裕庚次子勛齡入宮拍照，勛齡使用從法國帶回的干版相機，在頤和園拍了此照，底片又經(jīng)宮廷畫師手工上色。“中國風”中最有權(quán)勢的女性露臉于世界媒體，似乎也沒有“正面”。 《紫與玫瑰：六字款長麗人》（Purple and Rose: The Lange Leizen of the Six Marks），這是美國畫家惠斯勒（James Abbott McNeill Whistler ）1864年的布面油畫。為了注入東方神韻，讓模特身著東方綢袍，進行“服飾扮演”（costume-play）。畫中女子手拿毛筆，擺出為青花瓷瓶施釉的樣子，身邊擺著若干青花瓷。模特柔韌身軀與瓷器共同營造了異域韻味。 注：“六字款”是指中國清代瓷器底常出現(xiàn)的六個漢字，即朝代名稱（如“大清”）、皇帝年號（如“康熙”）和“年制”二字，意為“某年制造”。 《讀書仕女》，是清乾隆年間（約1750年）景德鎮(zhèn)窯多彩琺瑯描金瓷塑。這組含笑休憩，斜倚閱讀的中國仕女瓷像，通過外銷歐洲的瓷器顯示了中國富女的一個生活側(cè)面。* 仕女瓷像的頭部可轉(zhuǎn)動，是清代藝術(shù)中罕見的孕婦形象。此作品可能暗合"讀書育神胎"的中式隱喻，以懷胎喻求知，謂開卷之益，新生命在腹中孕育成長。 該瓷塑現(xiàn)藏于大英博物館，1936年，由東方陶瓷學會研討會首度提出了瓷雕女子是孕婦的假說，近年通過X光掃描胎體結(jié)構(gòu)獲得證實。或許是清代就有“胎教”的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訓已過時矣。 18-19世紀初的《銀護甲》，費城藝術(shù)博物館從盧琴齋手中購得。滿族女子喜歡留長指甲，蓄一寸左右的指甲，約需半年多，為了保護細長的指甲，特在手指上加罩一個套筒。留長指甲和佩戴護甲，象征著女性無需勞動，也代表著精致的生活方式。 《纏足弓鞋與漆盒》（Lacquer box and shoes for bound feet），約1852年中國制，專供美國市場。絲綢、棉質(zhì)鞋面，木質(zhì)胎體，皮革鞋底，仿漆工藝。紐約南街海港博物館藏。 《鳥籠》（Birdcage），18世紀上半葉，荷蘭代爾夫特錫釉陶（tin-glazed earthenware），很有中國青花瓷的韻味。18世紀，鳥籠曾作為歐洲家居裝飾品而風靡一時。對女性而言，它們卻是沉重的性象征。歐洲繪畫常以逃脫的鳥兒和敞開的鳥籠來暗示少女失貞或品行不端，鳥籠也可能象征婚姻中的庇護或束縛，象征囚禁或自由。鳥籠的意義取決于觀者的立場，在中國的語境中，鳥籠是王爺和丸紈子弟悠閑生活的象征。* 《白獅號沉船出水文物：明代瓷器和胡椒》（Porcelain and pepper from the Witte Leeuw shipwreck）。1613年前的中國明代（萬歷-泰昌年間）景德鎮(zhèn)瓷器和胡椒、貝類及沉積物，1976年發(fā)現(xiàn)于圣赫勒拿（Saint Helena）島海域。* 沉船殘骸見證了大航海時代歐洲列強爭奪亞洲貿(mào)易航線的歷史。1613年，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一艘旗艦"白獅號"（Witte Leeuw）滿載60噸胡椒和10萬件瓷器返航荷蘭，卻沉沒于南大西洋孤島圣赫勒拿附近。 當時瓷器僅作壓艙石用，歐洲人視胡椒為"黑色黃金"，瓷器價值僅為胡椒的1/300，這個"魔幻海雕"實為全球化初期價值錯位的物證。1976年打撈出的明代瓷器，經(jīng)三個世紀海水浸蝕，已蛻變?yōu)楦矟M珊瑚的魔幻海雕。 * 《扇形對盒》（Pair of fan-shaped boxes），硬質(zhì)瓷胎釉上彩繪，德國梅森瓷器工坊（Meissen porcelain manufactory）約1728-1730年產(chǎn)。瓷器之美，深受女性喜愛，但女性少有嚴肅的藝術(shù)鑒賞，這類審美傳統(tǒng)上專屬于男性。然而，十八世紀面向女性消費者的物質(zhì)文化表明，中國書畫折扇等外銷奢侈品，會激發(fā)出多種觀看與購買的方式。 扇子常被設計為調(diào)情之用，但也可作為偷看或窺探的工具。隨著識字女性人數(shù)的增加，書桌與紙頁也成為通往新世界的窗口。扇形盒上的花鳥畫基本上沿用中國寫意畫的筆意。 《山石花卉茶盞及托碟》（Tea bowl and saucer with rock garden），軟質(zhì)瓷胎釉上彩繪（Soft-paste porcelain with polychrome enamel decoration），英國伍斯特瓷器工坊（ British Worcester factory，1751-2008年）約1755年產(chǎn)。* 《花卉與花瓶紋八角形杯碟》，軟質(zhì)瓷胎釉上彩繪（Soft-paste porcelain with polychrome enamel decoration），英國伍斯特瓷器工坊（ British Worcester factory，1751-2008年）18世紀產(chǎn)。* 《盤子》，約1735年，仿荷蘭藝術(shù)家普隆克（Cornelis Pronk）設計。17世紀至18世紀初，主導中國瓷器對歐出口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曾委托荷蘭藝術(shù)家普隆克設計圖案，供中國瓷器工匠仿制出口。這幅撐傘女子的圖案，是普隆克最受歡迎的設計之一，后來也被日本瓷繪師廣泛采用。 《盤子》，約1736–1738年面向荷蘭出口的中國外銷硬質(zhì)瓷，設計師為荷蘭阿姆斯特的普隆克（Cornelis Pronk）。 《瓷盤》，飾以日本柿右衛(wèi)門風格花卉和盤龍，軟質(zhì)瓷釉上彩及描金。英國切爾西瓷器廠 (Chelsea Porcelain Manufactory)，約 1752 年，可能屬“凸起船錨”時期（Raised Anchor Period）產(chǎn)。這件瓷盤體現(xiàn)了英國對日本瓷器的癡迷。它們巧妙地將洛可可（Rococo）風格的銀器造型與仿日本柿右衛(wèi)門 (Kakiemon) 的設計融為一體。一條盤龍身軀纏繞竹枝，其姿態(tài)呼應著瓷盤邊緣的波浪起伏，一只充滿好奇的老虎正駐足觀望。注1：“柿右衛(wèi)門”是日本江戶時代著名的彩繪瓷器風格，以其精美的釉上彩裝飾（尤其是鐵紅、綠、藍、黃等色）和特定的花鳥、人物、風景主題聞名。注2: “凸起船錨”時期 (Raised Anchor Period)”是指切爾西瓷器廠早期（約1749-1752/58）的一個重要分期標志，以其底款上的凸起船錨圖案命名。 《深閨嬰戲圖》（Interior with woman, child, and nurse），18世紀末至19世紀初，絹本設色立軸。 意象空間的營造并非外銷畫專屬，此類清代女性題材畫作稱為“美人畫（meiren），雖多為商業(yè)畫作，卻融合了西洋技法。美人畫也用來裝點中國皇家貴族的廳堂，如未來皇帝雍正在頤和園的澄懷書屋。 在這幅意象再造的畫作中，可見居室采用了歐式壁紙和西洋木作，三重場景交疊：框景中母子依偎、乳母侍立，框景中又有一窗外園景，視線游走于庭園與深閨之間。 《庭院人物圖長柄眼鏡折扇》，這是一件約1750年的專供歐洲市場的中式外銷藝術(shù)品，材質(zhì)為紙和象牙，紙面采用了仿日本漆（Japanned）工藝，嵌玻璃鏡片。長柄眼鏡折扇結(jié)合了折扇與長柄眼鏡的功能，是18世紀歐洲貴族女性用品。 扇背面是撒網(wǎng)捕魚圖，整個畫面基本是中國工筆畫法。折扇起源于日本奈良時代的檜（guì）扇，北宋時傳入中國。北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稱之為“摺（zhé）疊扇”，“謂之倭扇，本出于倭國也”。* 《仕女博古圖瓶》（Vase with Women Enjoying Scholarly Pursuits），清代（1644–1911）康熙時期（1662–1722），約17世紀末–18世紀初，中國景德鎮(zhèn)窯瓷器，透明釉下彩繪，局部描金（gilded）裝飾。描金工藝增強視覺層次，保存完好的描金外銷瓷存世稀少。 典型的鳳尾瓶器型，43cm的高度也符合康熙晚期制式。 “仕女博古圖”特指描繪貴族女性品鑒古玩、琴棋書畫的經(jīng)典紋飾，盛行于康熙朝外銷瓷。 《觀音菩薩坐巖像》（Bodhisattva Guanyin seated on a rock），18世紀中國清代德化窯白瓷觀音坐像。 《觀音像》（Figure of Guanyin），鎏金紅陶，1710–1713年德國梅森瓷器廠（Meissen porcelain manufactory）制作，由貝特格（Johann Friedrich B?ttger）主持雕塑。 《瑪麗二世肖像（時為奧蘭治公主）》（Portrait of Mary II when Princess of Orange），荷蘭畫家維辛（Willem Wissing）布面油畫。這位畫家為瑪麗創(chuàng)作的這一版本中，她將一縷頭發(fā)貼近胸口，象征生育能力和對新教繼承人的期望。但她在17世紀末癡迷于亞洲陶瓷，從而催生了歐洲女收藏家的“中國風”品味。瑪麗作為英格蘭女王的主要職責是誕下繼承人，但她卻“誕下”了一種對瓷器的品味。 《墨水瓶架組合》（Inkstand），約1750至1770年中國制的歐洲市場外銷硬質(zhì)瓷（Hard-paste porcelain）。* 這組墨水瓶架共有托盤與蓋、二個撒沙瓶和一個墨水瓶組成。撒沙瓶作為書寫工具的重要組成部分，反映了18世紀歐洲手寫文化的典型習慣。在使用鵝毛筆蘸墨書寫信件或文書時，墨水通常干得較慢，容易暈染紙面。書寫者會在寫完文字后，用這只小巧的撒沙瓶輕輕搖晃，將細沙或滑石粉灑在紙面上，吸收墨跡中的水分，加速干燥過程。 撒沙瓶上方帶有小孔，便于控制粉末的灑出量。用后，再將紙面上的余粉抖落，即可繼續(xù)書寫。是18世紀的歐洲上層階級與文人書房中常見的工具，與墨水瓶和筆托一起組成了套裝。墨水臺的設計和功能皆體現(xiàn)出中西文化交流的結(jié)晶。器物既保留了中國瓷器的材質(zhì)與燒制工藝，又契合歐洲書寫文化的實用需求，正是“外銷瓷”在18世紀全球貿(mào)易背景下的代表性實例。* 《女子與孩童及逗線玩具的貓》（Lady with a child and a cat playing with a string toy），1750–1752年間，英國切爾西瓷器廠軟質(zhì)瓷塑，由弗拉芒雕塑家家威廉姆斯（Joseph Willems），參照法國藝術(shù)家布歇（Fran?ois Boucher）版畫作品創(chuàng)作。 母與子（Mother and Child），取材自版畫《萬事皆美德》（“Le mérite de tout pais”）約1749–1750年由多位藝術(shù)家制作。這件由切爾西瓷器制造廠制作的珍稀瓷塑群像，生動而親密地描繪了一位母親與孩子在貓的陪伴下玩溜溜球的場景。兩人身著中國服飾，其構(gòu)圖取自法國藝術(shù)家弗朗索瓦. 布歇（Fran?ois Boucher）于1742年首次發(fā)行的版畫作品《萬事皆美德》。該作品約在1749至1750年間由弗拉芒雕塑家威廉姆斯（Josep 瓷塑人物身上裝飾華麗的服飾，體現(xiàn)出“中式風格”（Chinoiserie）的影響，反映了18世紀英國對中國及其奢侈品的癡迷，旨在喚起對遙遠東方世界的想象與異域情調(diào)。在作品中，威廉姆斯賦予人物更真實的人性，場景熟悉而溫馨，展現(xiàn)出母親的溫柔勸導與孩子的天真無畏，構(gòu)成一幅動人的家庭生活寫照。 《中國音樂家》（Chinese musicians），英國倫敦切爾西瓷廠（Factory Chelsea Porcelain Manufactory British）的雕塑師威廉姆斯（Joseph Willems Flemish）1755 年創(chuàng)作的瓷雕精品。* 這是一組由四位中國人物組成的大型瓷塑組合：一位坐姿女子吹笛，身穿黃色寬松外衣和粉色裙子。另一位女子頭包穿白絲巾，身著玫紅與金色花卉圖案的外衣，內(nèi)襯白色裙子，裙上繪有金色葉叢，手舞鈴鼓和鈴鐺。一位扎辮子的男子坐著，身穿內(nèi)襯為粉色的多彩白底花卉長袍和高筒黑靴，戴著毛邊圓帽，一手搖鈴，一手牽著站在身旁一位男童，男童穿粉色短外套與條紋燈籠褲，手搖鈴鐺。整個組合坐落在一塊巖石狀底座上，底座上點綴了以自然主義風格彩繪的花卉與樹葉 瓷塑中的人物被安排在一個巖石狀的底座上，圍繞中央的大型圓形開口而立，這個開口很可能是為了嵌放一件陶瓷或玻璃制的枝形燭臺或照明裝置。這組雕塑或許被用作裝飾品，用于隆重晚宴上的餐桌中央。 歐洲的瓷質(zhì)人物雕塑最初出現(xiàn)在1740年代，作為餐后甜點時的桌面裝飾，但不久之后就被廣泛用于室內(nèi)陳設。* 這一組雕塑有兩個版本，另一件是1756年倫敦拍賣會上的，“一件極為華麗的中式風格燈飾，飾以精美花卉裝飾，并有一組大型中國人物群像，正演奏音樂。” * 該作品的雕塑家威廉姆斯，是18世紀英國瓷器行業(yè)中最出色的雕塑師之一，他于1749至1766年間在英格蘭工作，隨后返回佛蘭德（Flanders），在圖爾奈（Tournai）擔任皇家帝國繪畫與雕塑學院（Imperial Royal Academy of Drawing and Modelling）院長。* 這組中國音樂家瓷塑反映了“中國風”（chinoiserie）在歐洲的流行，展示了充滿異域情調(diào)的東方人物與景致。人物的大尺寸、姿態(tài)的復雜性以及彩繪裝飾的高超造型水平，使得這組瓷塑成為18 世紀英國陶瓷中最精彩的作品之一。* 瓷雕《老撾稻米女神吉毛騷與崇拜者》（The Laotian Goddess Ki Mao Sao and Worshippers），軟質(zhì)瓷多彩釉上彩及鎏金，英國鮑瓷廠（Factory Bow Porcelain Factory British）產(chǎn)。此瓷器的設計源自奧貝爾（Michel Aubert）1731 年創(chuàng)作的“老撾芒王國稻米女神吉毛騷神像”版畫，這版畫又是根據(jù)華托（Antoine Watteau）的作品創(chuàng)作的。* 《瓷碟》，飾有女子修剪腳趾甲圖案，約1740年中國景德鎮(zhèn)為歐洲市場制作的外銷瓷器，灰彩與彩色琺瑯彩裝飾。 《雍正粉彩碟》，一名青年女子頭頂一編筐，手提粉裙前沿，正從稻田中邁步上岸。最意外的是碟子底部不顯眼的“小驚喜”，不掀不知道，一掀嚇一跳。乾隆時期的匠人還挺開放的，把人類著裝的歷史寫實了。這也太意外了吧，畫的大膽，算是這件文物的亮點。 《甜食盤》（Sweetmeat dish），約1750–1760年硬質(zhì)彩釉瓷，意大利多恰瓷器工廠（Doccia porcelain manufactory）生產(chǎn)。 歐洲人對怪物和奇異生物充滿好奇。在這件甜食盤上，一位海妖（siren）笨拙地支撐著五枚扇形排列的扇貝殼，貝殼沿著她扭曲的身體展開，組成了盛放糖果或甜點的瓷盤。海妖最初被描繪成長有翅膀、利爪的怪物，后來演變?yōu)榕c美人魚混搭的形象。這位海妖扭曲的身體不僅增加了作品的戲劇效果，也暗示了18世紀人們在瓷器中寄托的幻想、征服與力量的想象。* 《美人魚》（Mermaid），1750至1755年硬質(zhì)瓷、銀，意大利佛羅倫薩多恰瓷器廠（Doccia Porcelain Manufactory）制作。* 《女子與鳥籠茶杯》，約1750年中國銷往歐洲市場的景德鎮(zhèn)彩釉瓷器。倫敦貝爾維迪收藏。 《日本女子雕像》，雕塑家詹姆斯·哈德利（James Hadley）1879年作品，英國伍斯特瓷廠（Worcester factory）。* 1862年，英國皇家伍斯特瓷器公司（Royal Worcester Porcelain Company）成立，逐漸因其受日本啟發(fā)的設計而廣受認可。 這件作品屬于“日本風”（Japonisme）的一部分，這股風潮源于1853年佩里準將（Commodore Perry）率艦隊打開日本國門后，歐美對日本文化產(chǎn)生的濃厚興趣。 《美女站像》（Figure of a Standing Beauty），約1670–1690年日本釉上彩瓷器，江戶時代（Edo period）有田燒（Arita ware），柿右衛(wèi)門風格（Kakiemon type）。 《盤繞龍紋花瓶》（Vase with coiled dragon），彩釉描金瓷器，德累斯（Christopher Dresser）設計，英國老霍爾瓷器廠（Old Hall Porcelain Works）于1884–1890年生產(chǎn)。19世紀50年代，美國的外交遠征迫使日本向西方開放，歐洲掀起了一股日本藝術(shù)熱潮，被稱為“日本風”（Japonisme）。設計師受到了一些日本藝術(shù)的啟發(fā)，盡管如此，這股新風尚并未取代“中式風”（Chinoiserie）。當時大量生產(chǎn)的物品常常不加區(qū)分地混合，甚至混淆不同的文化來源。這只花瓶上的人物身著日本服飾，其場景實際上卻取材于一部中國古代典籍。 中國人或日本人造型的茶壺，約1874年英國明頓瓷廠（Minton factory），彩釉骨瓷。 《飾有中國女子頭像帶蓋花瓶》（Lidded vase with the head of a Chinese woman），釉上彩錫釉陶器，由哈爾德（Jacobus Adriaens Halder）設計，約1765年由荷蘭格瑞克A工廠生產(chǎn)。這件荷蘭產(chǎn)色彩斑斕、紋樣旋轉(zhuǎn)的花瓶，是三件一組的成套花瓶之一，每件蓋子的頂部都飾有一位面帶羞澀的亞洲女性頭部，用以提起瓶蓋。這些帶有種族特征的人體部位被用作一種娛樂性的裝飾形式，這種異國情調(diào)背后，潛藏著一種陰暗的非人化意味。 《從山之心出發(fā)，錨定未知之路》（From the Heart of the Mountain Anchored the Path of Unknowing），釉面陶瓷，2023年，美國青年藝術(shù)家海蒂·劉（Heidi Lau）作品如同脊椎骨組裝而成，也仿佛是沉船中出土的異世界瓷器。作品喚起了她成長地澳門那些逐漸崩塌的葡萄牙殖民建筑的影像，也呼應了道教古籍中的神話故事。 神話的過往、殖民的遺跡與個人的記憶交織在這件脊柱般的作品中，它既莊嚴宏偉又脆弱易碎：必須固定在墻上才能屹立不倒。 《水果、玻璃器皿與萬歷碗的靜物》，荷蘭威廉. 卡爾夫（Willem Kalf）約1659年布面油畫。一只盤子，能否承載整個世界的分量？在這幅畫中，一只青花瓷克拉克盤（Kraak plate）搖搖欲墜，幾乎滑落在堆滿珍饈的桌沿。這位靜物畫家擅長描繪荷蘭室內(nèi)富麗擺設的景象，展現(xiàn)其黃金時代的繁榮。畫這幅畫時，荷蘭已充斥由“荷蘭東印度公司”（Dutch East India Company，VOC）船隊帶回的大量奢侈品，這家公司是世界上第一家股份有限公司。 《克里斯蒂安（或克里斯蒂安娜）格雷厄姆肖像》（Portrait of Christian (or Christiane) Graham），1785年中國廣州匠人為英國市場制作，歐洲汞鏡玻璃背面彩繪，邊框為英國鍍金木與紙塑（carton-pierre）裝飾。美國俄亥俄州托萊多（Toledo）藝術(shù)博物館藏品。鏡子可以成為幻想的場所。對光亮表面的渴望推動了歐洲人對背面彩繪鏡子的需求，這類鏡子上常見的圖像是美女場景。這兩件作品頗為罕見地描繪了蘇格蘭姐妹克里斯蒂安與伊麗莎白·格雷厄姆。 伊麗莎白. 格雷厄姆肖像（Portrait of Elizabeth Graham），1785年中國廣州匠人為英國市場制作，歐洲汞鏡玻璃背面彩繪，邊框為英國鍍金木與紙塑（carton-pierre）裝飾。美國俄亥俄州托萊多（Toledo）藝術(shù)博物館藏品。姐妹倆的的鄰居、英屬東印度公司商人約翰. 倫諾克斯（John Lennox）船長，據(jù)說他在廣州訂制了這些肖像畫，希望能娶其中一位為妻。他還委托畫了一幅自己的肖像，或許他想通過這些畫“試探”自己與哪位女士更相配。最終，兩位姐妹都沒有嫁給他。 《自由》，約1800年中國制造，面向美國市場；玻璃上油畫。廣州的畫工為適應美國市場，調(diào)整了原本的歐洲制作風格。像這件以“自由”主題的玻璃背繪畫等奢侈品，契合了這個新興國家的命運，美國以“自由”對抗英國的暴政，它自身卻依賴于奴隸制度與對有色勞工的剝削。美國于1882年通過了《排華法案》，這是美國歷史上第一部基于種族的移民法案。 《多功能工作、寫作、閱讀與樂譜桌》法國馬丁.卡蘭（Martin Carlin），約1775至1780年制。橡木上覆貼烏木、郁金香木和黑金色日本漆器飾面，配以鍍金青銅裝飾件，兼具保護與裝飾功能。* 過去女性的“工作”是什么？這件多功能桌體現(xiàn)了一位多才多藝的女性形象，她可能閱讀、寫作，也擅長音樂。這件時尚家具采用改裝后的日本漆器，再搭配華麗的鍍金青銅構(gòu)件，精致而實用。桌子雖小，其表面空間足以迅速寫便條、支撐一本書，或放置一只茶杯。* 富麗的日本工筆漆畫，云托圓月，三只鴻雁棲息在水邊坡岸上，夜色這么好。 《咖啡與茶具套裝》（Coffee and tea service），又稱“鏤空中式早餐茶具”（déjeuner chinois réticulé），法國雕塑師亞辛特·雷尼耶（Hyacinthe Régnier）創(chuàng)作，法國賽夫爾瓷廠（Sèvres Manufactory French）1855–1861年生產(chǎn)。* 這套精美繁復的茶具在造型上融合了中國與近東的元素——分別是茶與咖啡的原產(chǎn)地。賽夫爾瓷廠稱其為“中式鏤空早餐茶具”。茶盤的形狀借鑒了中國漆器的曲足造型，雙層結(jié)構(gòu)與鏤空外壁的形式是受到1826年在巴黎銷售的中國鏤空瓷器的啟發(fā)。其他中國元素還有仿竹制把手和手繪的中國紋飾。但豐富的裝飾圖案以及白色、粉紅色與金色的配色，則完全體現(xiàn)了歐洲美學風格。這種將亞洲形式與歐洲裝飾融合的做法，反映了19世紀中期法國對異國風情的偏好。 茶具（茶壺、糖罐、奶壺與渣碗）（Partial tea set（teapot, sugar bowl, cream pitcher, slop bowl）），雕塑師為穆勒（Karl Muller），1876年由美國聯(lián)合瓷器公司（Union Porcelain Works）制作。這組茶具采用啞光藍色為底，器身飾有橢圓形畫框，內(nèi)繪東方韻味的花卉、鳥類與蝴蝶圖案，畫工精細。細密的藤蔓和葉片纏繞著畫框，并點綴器物邊緣。* 茶具的造型與裝飾體現(xiàn)了“審美運動”（Aesthetic Movement）風格，具象器蓋和動物雕塑營造了哥特式（Gothic）藝術(shù)感，是19世紀末美國設計師對18世紀洛可可（Rococo）風格的再創(chuàng)作，傳統(tǒng)器型被賦予了新生命：上面布滿了動植物圖案，三件大器物都由四只兔子支撐。糖罐把手是奇異的鳥類，茶壺的壺嘴由一只雙翼怪獸背負，壺把上有兩只嬉戲的白狐。所有把手都采用了異國風情的豬籠草（Pitcher plant）造型。* 19世紀后期，美國聯(lián)合瓷器公司是美國最重要的瓷器制造商之一。1876年費城百年博覽會之前，該公司聘請了德國出生的雕塑家穆勒（Karl Muller），為展覽設計了大量大型展品。展現(xiàn)了當時美國瓷廠最具創(chuàng)造力的設計。展覽中還有三套精致的雙人茶具（tête-à-tête services），因其瓷質(zhì)細膩、造型雅致與設計之美而廣受贊譽。 茶壺與糖罐蓋鈕上所呈現(xiàn)的形象卻令人不安：一個是亞洲男性的頭部，暗指茶壺中盛放的茶葉；另一個是非裔男性的頭部，象征西印度群島的甘蔗勞工，隱喻糖罐所盛之物。盡管設計師穆勒（Karl Muller）原意是借助這些視覺符號代表茶與糖（奶壺把手上裝飾了一只山羊），這些形象揭示了19世紀美國的種族主義觀念。* 杯盤深藍色和描金勾勒，很有景泰的感覺，加上框景的中國工筆花鳥畫，此物出東方矣。* 《帶蓋茶壺》（Teapot with cover），德國梅森瓷廠奧芬沃思工坊（Meissen Manufactory Aufenwerth）約1719–1730年間生產(chǎn)。茶壺造型獨特，是一位戴頭盔、留著胡須的男子形象，他雙手握著一只海豚作壺嘴，他的肩上有一位薩堤爾（satyr）長著羊蹄子的美人魚作壺把。戴盔男人的腳踩在貝殼形的壺座上。* 一條鍍金金屬鏈從壺嘴環(huán)繞到把手頂部，連接頂鈕，以確保壺蓋不會與壺體分離。這種設計的梅森茶壺存世甚少，僅有幾件。注：薩堤爾”是古希臘神話中半人半獸的男性生物，上半身像人，下半身有山羊的腿和蹄，是酒神狄俄尼索斯（Dionysus）的隨從。* “異態(tài)之美“展覽看完了，滿目的藝術(shù)美感，尤其“異態(tài)”所展示非常之形的美，還有女性的美，陶瓷的美，耐人回味。 注：* 為網(wǎng)絡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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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態(tài)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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