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分享了我寫的《懷念青春》后，同學給我留言：“當年宿舍的大通鋪上滾一堆，打死也是一窩，哈哈，不知道這算不算青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段留言像一把生銹的鑰匙，“咔嚓”一聲又通開了記憶的鎖芯。好個“一窩”，這粗糲的比喻，瞬間將我拽回到定西三中女生宿舍，那宿舍的大通鋪哪是床鋪，分明是青春卷曲的繭，是少年在貧瘠歲月里抱團取暖的獸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打死一窩”的野性，緣于生存空間的擠壓。這方寸之地也是女生們的私密花園，當煤油燈芯被掐滅的剎那，大通鋪化作一方幽暗的秘境，白日里低眉順眼的姑娘們，此刻在大通鋪上蛻變成指點江山的女諸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月光從窗欞破洞照進，在床鋪投下銀鱗似的光斑，照見一雙雙因興奮而發(fā)亮的眼睛，這是專屬少女的撒野時分。“吉貴了好？還是楊玉貴了好？（吉貴，矮個子，青年音樂老師。楊玉貴，瘦高個，鐵路子弟，條件優(yōu)越，高一級學長）”此起彼伏的聲音劃破黑暗，大通鋪瞬間沸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妙的是值班老師查夜的驚魂時刻，月光突然被門外人影吞沒，滿鋪的喧囂戛然而止，姑娘們瞬間僵成兵馬俑，將頭縮進被子里豎起耳朵偷聽，待腳步聲遠去，不知誰憋不住“噗嗤”一聲，引發(fā)滿鋪壓低了的咯咯顫笑。這劫后余生的戰(zhàn)栗，反讓夜話更添三分蜜糖般的刺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師吉貴和同學楊玉貴，這種師生同列的的比較很有趣，他們的年齡和我們相差無幾，他們的帥氣和美在女生們心頭“有桿秤”，“吉派”和“楊派”都有支持的理由，“劍眉星目”歸楊派，“粉筆灰似雪”歸吉派，女生們的審美標準還處于朦朦朧朧，這鬧劇要讓吉老師知道，不知要罰寫檢討多少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憶不僅只有對美的評判，其實還有更多“不體面”的細節(jié)，宿舍床鋪上面飄蕩著關(guān)于劍眉與粉筆灰的討論，床鋪下面藏著糞筐的尷尬和無賴，大通鋪如三明治般切割著我們的青春，上層是粉紅色的云霧，底層是褐色的現(xiàn)實，中間夾著十六歲少女溫熱的身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如同學們說：“在三中兩年半學了些什么是糊里糊涂，至今記憶猶新的是拾糞放在床底下、送糞上馮家岔、集中在馮家岔勞動、種收洋芋和胡麻、從溝底往山上抬水蓋校辦農(nóng)場、在河灘軍訓等場面和情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知識傳授讓位于“開門辦學”，本該握筆的手終日與糞筐、扁擔為伴，最刺痛的是那些反人性的規(guī)定，一周交不夠六筐糞就不準回家，逼得同學們在廁所里刨挖、在床底下藏糞，不藏怕偷。盛夏的宿舍如同巨型發(fā)酵罐，汗餿、霉饃與糞臭在高溫下釀成刺鼻的氨氣。夜里翻身做夢都是“交夠了，就能回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種“教育”本質(zhì)上是對青春的消耗和踐踏，在這樣扭曲的環(huán)境里，同學們依然展現(xiàn)出獨特的生存智慧。周六回家權(quán)需用糞肥兌換，學校的廁所常被洗劫一空，每當黃昏，康家莊村民飲牲口的鈴聲，是我們住校生的沖鋒號，當牲口翹起尾巴，糞鏟爭搶，手下沒有輕重，難免鏟破牲口屁股，農(nóng)民苦不堪言，只好找校長告狀，我們被罰站了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馮家岔農(nóng)場的胡麻田、洋芋地，那里埋著我們上交的糞，長出的苗很旺盛。黃昏下，或沖鋒或蹲守的剪影，成了那個年代最荒誕的注腳，青春期的我們本該仰望星空，我們卻低頭追尋著大地消化道的末端產(chǎn)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走讀生一般都是川區(qū)孩子，條件比較好，基本都騎自行車，每天回家能吃飽飯，對學校規(guī)定的每周每人得上交六筐糞，他們把生產(chǎn)隊分的填炕(牛、馬、驢、羊糞)，乘家人不備，偷偷拿去完成任務(w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些年，我們的靈魂深處都藏著一只無形的糞筐，它盛著被時代硬塞的荒誕，盛著年少的我們不得不吞咽的委屈，也盛著在糞土中倔強生長的根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住校生一般是山區(qū)孩子，星期六中午回家是很迫切、很盼望的事，兜里的饃饃早已吃完，饑腸轆轆等待快點下課，上午第四節(jié)課是物理課，可物理老師總是磨磨嘰嘰拖課，她的粉筆還在黑板上畫著永無盡頭的拋物線，那白色軌跡在饑餓昏花的視野里扭曲，漸漸幻化成半塊風干的雜面饃，邊緣帶著母親指紋掐出的月牙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講臺上，物理老師推眼鏡的動作像慢鏡頭回放，“根據(jù)牛頓第二定律……”她的聲音從遙遠星系飄來，我盯著她翕動的嘴唇，突然看清那兩片薄唇間殘留的油光，教師食堂今早定是吃了炒雞蛋、煮骨頭，這念頭如畫餅充饑，我壓抑的吞咽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課鈴炸響的瞬間，同學們已化作離弦的箭，有課桌翻到的轟響聲，有物理老師的呵斥聲，顧不了那么多，書包在狂跑中拍打后腰，里面空飯盒的哐啷聲，敲打著瀕臨奔潰的神經(jīng)。</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梁家坪車站的軌道是兩條銹色的刀鋒，切開隴中焦渴的黃土，當慢車噴吐著煤煙出現(xiàn)在山坳拐角時，我的布鞋底已硌滿碎石棱角。這趟逢站必停的火車，是縮短十五公里山路的唯一神途，它喘息著滑進站臺的模樣，像條疲憊的綠龍。我沖下最后一道陡坡時，扳道工油污的手正搬動道岔。鐵軌發(fā)出“咔嗒”脆響，如同為我倒數(shù)的秒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火車很快到達我該下車的站臺，車門“嗤嗤”吐出白氣，我趁機泥鰍般鉆過人群準備下車，卻被列車員鐵鉗般的手抓住往后退，厲聲說：“票”？汗霎時涌遍全身，怯怯地望著他，他看我是學生，放我下車，我似脫免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順著火車路走著走著，偶爾碰到客人丟下的蘋果皮和蘋果核，拿起來抹掉煤渣渣，就是難得的美味，同時還撿拾火車上掉下來的光亮亮的無煙碳，兩年半畢業(yè)時，家里院角堆了不少的碳，直到后來買了爐子才用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超有膽量，身輕如燕，彈跳很好，跟著男生見什么車都敢往上爬，只為減少徒步遠行的勞累。爬過拖拉機、爬過材料車（拉煤的火車，上坡時很慢）、擠過票車車頭與車廂的連接處、或跳上車尾的平臺、吊在車門上，那時根本沒想過危險。原來我與火車的每一次追逐，都是獻給饑餓之神的血祭，這些記憶在血脈里奔馳，靈魂里永遠有一個追著火車奔跑的少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返校的山路是條緊繃的扁擔，前頭墜著裝滿雜面饃的口袋，后頭晃著柳條糞筐，少年的肩膀成了支點，在重力與尊嚴的撕扯間咯吱作響。月光下的行走倒顯圣潔，暮色消融了糞筐的輪廓，饃饃口袋在肩頭化作柔軟陰影。山風裹來遠村的狗吠，少年肩頭的淤紫在月光下泛著青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馮家岔山上的土坯教室，是我們肩頭磨爛挑來的水，摻進黃土和成泥抹上的墻。所謂“勞動課”，實則是生存意志的極限測試。馮家岔秋收的胡麻和洋芋不知去向，只記得胡麻田里的藍花在風中搖顫，原來貧瘠的土地，也能開出尊嚴的星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多少年后，當我撫摸碩大的定西洋芋，指尖傳來的溫熱竟如當年糞筐的溫度，這溫度里，藏著一代人的有機質(zhì)，它被埋沒過，被輕視過，卻在黑暗的深處默默發(fā)酵，最終將苦澀的歲月釀成了土地深處的熱能，那正是萬物生長的原初之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段記憶像被汗水和糞土混合夯實的土坯，沉重卻帶著奇異的溫度，當“開門辦學”四個字從時光深處浮出，裹挾來的不是瑯瑯讀書聲，而是馮家岔山道上挑水少年佝僂的剪影，是宿舍床底發(fā)酵的糞肥酸腐氣，是黃昏蹲守牲口屁股的荒誕圖景，這是被歷史特殊配方催生的“另類青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開門辦學不僅學農(nóng)，還要學軍，本該拿筆的手，卻端起了半自動步槍，真槍實彈的演習，河灘的小草記得我們俯臥的輪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七月流火，同學們被攤曬在干涸的河床上，像一溜待烘的洋芋片，背上的半自動步槍沉甸甸壓著脊骨，槍托在烈日下蒸騰出桐油與鐵銹的苦味，這重量對于十六歲的肩胛而言，是過早降臨的命運砝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鮑教官的哨聲撕裂熱浪，我們應(yīng)身撲倒，肘關(guān)節(jié)磨蹭在沙灘上很疼，練習瞄準時，準星在蒸騰的熱氣中浮動，汗水腌得左眼生疼。裝彈訓練是最莊嚴的受刑，子彈黃橙橙列在帆布彈帶，金屬的涼意短暫慰藉灼傷的手指?？僧攺椣豢ㄈ霕屘诺溺H鏘聲響起，某種冰涼的恐懼便蛇行入髓。我們正在被允許掌握殺戮的權(quán)力，而這權(quán)力的重量遠超槍械本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實彈考核那日，河灘成了微型戰(zhàn)場。我趴在滾燙的河灘上，臉頰緊貼槍托。扣動扳機的剎那，后坐力如野馬撞肩，槍托狠狠啃疼鎖骨。硝煙騰起，刺鼻的硫磺味裹著塵土灌滿鼻腔。遠處土坡上的把紙在熱風中飄搖，像命運嘲弄的白旗。報靶員揮動小旗子：“七環(huán)”。這數(shù)字讓我喉頭發(fā)甜，不是因成績，而是驚覺自己竟能如此平靜地制造毀滅。槍聲回蕩在山谷，震落河崖上幾朵苦苦菜的花絮，淡紫碎屑飄落在尚有余溫的彈殼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傍晚收操，同學們曬脫皮的臉頰顯得非常疲憊，卸下槍支列隊時，金屬碰撞聲驚飛麻雀，我們馱著空槍走回宿舍，每一步都在黃土路上映下汗與淚混合的足跡。槍管反射夕陽，在土墻上投下細長陰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鮑教官是一位年輕小伙，在日常訓練中，他喜歡上同學中最漂亮的女生Ａ，他在訓練場拆卸半自動步槍，那柄三棱刺刀便在他掌心翻飛如銀魚。可這雙擺弄槍栓的手，在三中斑駁的土墻上，卻成了離水的魚，僵直地抽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們早察覺異樣，當 Ａ同學持槍匍匐前進，鮑教官的訓斥會突然卡殼，話語立刻溫柔起來。糾正射擊姿勢時，他的指尖懸在Ａ同學手背上空顫抖，汗珠沿鬢角滾進草綠衣領(lǐng)。</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學校圍墻成了他的戰(zhàn)壕，他有膽量弄槍弄彈，沒膽量進校園，那是特殊年代的禁錮，軍人接近學生確實屬于敏感，這種克制反而成就了悲劇美。當他孤獨心慌，思念無常，就爬在學校圍墻上往里窺視，只要能看一眼他喜歡的姑娘，喊一嗓子姑娘的名字，也是一種精神慰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們撞見過一次，當Ａ同學和其他同學行走在校園，鮑教練守株得到了兔，激動萬分的喊Ａ同學的名字，又像只笨拙的鳥，訓練場上的雷霆氣勢蕩然無存。他爬墻的姿勢帶著攻占陣地的決絕，跳落時卻踉蹌如醉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次他縮在墻根的白楊樹下，帽檐壓得遮住眉眼，從喉管擠出一聲嗚咽，短促如卡殼的槍聲:“Ａ…”那個單音在微風里碎了，他拿著樹枝在白楊樹上剮蹭，木屑簌簌落下，我們等待某種宣言的誕生。待他離去，我們才看見樹皮刻痕縱橫，既非情詩也非姓名，只是無數(shù)道深及木髓的刮痕，像某種疼痛的密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我正在寫他們的故事時，窗外霓虹流淌，恍惚間那堵斑駁的土墻又在夜色里浮現(xiàn)。我又看見年輕的教官如壁虎般，貼在墻皮剝落處，喉結(jié)滾動如卡殼的機槍，他最終未能說出口，把萌動的喜歡深深的藏在心里，這是一個時代賦予他的全部柔軟，在軍紀與心動的夾縫中，被鍛打成刺刀尖上幽微的閃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而那道刻在白楊樹上的密碼，如今破譯出來不過三個字：要活著?；钪挪荒茏尨痰渡P，不能讓土墻傾頹，讓所有在歲月里屏息凝望的孤勇，終有機會在陽光下輕輕說出那個滾燙的單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高中文化課中斷，以勞動為主課，十六歲的青春學過農(nóng)，學過軍，還學過開手扶拖拉機，分組我被安排在寺灣山腳下的東川村，跟著拖拉機手擺弄著“突突”冒煙的鋼鐵怪物，在黃土地上犁出歪歪斜斜的溝壑。那些手扶拖拉機既是生產(chǎn)工具，也是時代符號，它取代了課本，成為特殊年代的教具，我們女生也能開，這或許就是勞動教育對性別堡壘的打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手扶拖拉機突突的轟鳴聲碾過東川村的土地時，我們突然成了鋼鐵的馴獸師。這算不算學工？教導(dǎo)主任的動員詞在風里飄：“開鐵牛也是建設(shè)社會主義”，可掌心磨出的血泡知道，這分明是給黃土地烙上青春印章的另類型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拖拉機最野性的脾氣發(fā)生在犁坡地，鐵牛在陡坡上突突顫抖，機身傾斜成危崖，后輪空轉(zhuǎn)打滑，方向盤猛然脫手，車身如醉漢般扭向崖邊，千鈞一發(fā)，拖拉機手飛撲上去，整個人掛在方向盤上當人肉配重，最終制服了鐵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維修課才是真正的血肉交融，拖拉機手小心翼翼的操作。他告訴我們：“有人擰打滑的螺絲帽飛崩門牙，有人指尖被三角帶絞出白骨，我們才懂得拖拉機每個零件都長著獠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學開拖拉機究竟算不算學工?當我啟動轎車駕駛在高速公路，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學過駕駛手扶拖拉機，噴著黑煙的模樣。那個槍與鐵、淚與糞交織的時代，早將工業(yè)文明基因注射進我們這一代人的血脈。而掌心那些結(jié)成硬痂的血泡，正是時代蓋給黃土少年的，最具痛感的畢業(yè)紅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5歲李美珍在2024年參加的衡水湖馬拉松比賽時，流著經(jīng)血跑完全程，被網(wǎng)友稱作女神。女神跑道上的那抹紅，被鏡頭捕捉，被網(wǎng)絡(luò)傳送，被冠以“馬拉松賽道上的英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而我們的十六歲呢，那些無人知曉的經(jīng)期早操，那些浸透草紙的暗紅，那些在糞筐與槍托間沉默流淌的經(jīng)血，卻成了時代褶皺里發(fā)霉的斑點。冬天的晨跑哨聲比刀鋒更利，劣質(zhì)紙張在蹦跑中碎裂成渣，像無數(shù)小刀在腿間摩擦。軍訓場的槍托比經(jīng)血更懂如何擊碎尊嚴，當鮑教官吼著：“臥倒”，腹部的疼痛讓視線模糊。馮家岔的山道上沒有“生理假”的概念，交不夠六筐糞，周末回家的路比經(jīng)血更恐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個月經(jīng)初潮在學軍打靶場的下午，有位女生顫抖著用河水擦洗褲子上的血跡時，邊擦邊流淚，鮑教官的訓斥猶在耳邊：“革命戰(zhàn)士流血流汗不流淚”。原來我們的血從來不算血，只是時代齒輪上的潤滑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馬拉松女神的新聞刷屏時，在月經(jīng)自由成為口號的今天，誰還記得我們這代人的子宮曾是戰(zhàn)壕，當25歲的血色被贊為勇士，十六歲的血污仍卡在時代的恥骨間，隱隱作痛。</p><p class="ql-block"> 2025.6.,1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