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圖：臥龍山人</p><p class="ql-block">美篇號：2170091</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當夏天，知了聲總像午休的催眠曲吱吱叫個不停。這東西，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叫法。書本上的學名叫蟬，文縐縐的；也有叫它知了的，因為它叫起來就沒個完，總像是在應對和誰的問話；在我們沂蒙地區(qū)，人們管它叫姐溜，脫殼前的幼蟲，叫姐溜龜，也有叫姐溜猴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姐溜猴就像藏在土里的隱士。每年夏至剛過，日頭把地曬得滾燙，從上黑影門開始，它們便趁著夜色爬出來，順著樹干一點點往上挪，像是在跟土地做最后的告別。等找個穩(wěn)妥的樹枝，后背就裂開道縫，嫩白的身子慢慢掙出來，剛出殼的嫩姐溜是軟的，經(jīng)夜風一吹，就漸漸硬朗，翅脈也清晰起來，天亮時已能振翅高飛，只留下空殼牢牢粘在樹上，成了中藥里的蟬蛻和孩子們的玩物。</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姐溜龜脫了殼，便是姐溜的新生。它們在樹上唱足一整個夏天，聲嘶力竭的，像是在地下憋久了出來使勁的喊痛快痛快。其實它們的命短得很，姐溜把卵下到樹枝內(nèi)，樹枝干枯落到地上，從幼蟲到成蟲，在土里要待上三五年，甚至更久，就為了樹上這幾十天的光陰，完成繁衍的使命后便悄然死去。記得老人們常說，姐溜是最認土的蟲，不管在地下藏多久，總要回到出生的地方脫殼，這份執(zhí)著，倒讓人心生敬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姐溜猴是餐桌上的稀罕物。傍晚提著馬燈拿著手電去樹林子里摸，一晚上能摸小半盆。用鹽水泡過，下油鍋炸得金黃，外酥里嫩，嚼起來帶著股另樣的清香。小時候物質(zhì)緊缺，這便是難得的葷腥，大人孩子都愛吃。如今成了城里飯館的招牌菜，都論只賣，價格不菲，卻總吃不出當年在院子里，就著月光吃炸節(jié)流猴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輩人還知道姐溜殼的好。那空殼在樹上掛久了，風吹日曬也不腐爛，收回來洗干凈能入藥。中醫(yī)說它能散風清熱，治咽喉腫痛，村里郎中常把它跟薄荷、金銀花配在一起，給上火的孩子泡水喝。那些被蟲蛀過的舊書里，也常夾著幾個姐溜殼，說是能防蛀，紙頁間便多了點草木與時光交織的氣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立秋一過，姐溜的吱吱聲就稀了。樹上的空殼漸漸多起來，風吹過，晃晃悠悠的，像是在述說夏天的故事。它們來過，鬧過，留下過滋味，也留下過藥方，最后歸于塵土，等著來年的幼蟲，再續(xù)寫這段與土地的緣分。這不起眼的小蟲子，倒把日子過成了一首樸素的詩，藏在蟬鳴里，藏在樹影中，也藏在每個走過夏天的人心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