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四十載光陰如徽水河水奔涌而去,再遇劉四清時,他立在文昌塔的夕照里,身形已不復(fù)當年清瘦少年。魁梧肩背襯著黛色遠山,眉宇間沉著歲月磨礪的英氣。這位執(zhí)掌旌德喉舌的常務(wù)副部長,周身散發(fā)的竟是山岳般的穩(wěn)重氣度。</p><p class="ql-block"> 高中時代的他不過是教室后排一道清淺的影子。記憶如蒙塵的膠片,只余下模糊的輪廓。誰曾想命運會在四十年后重新調(diào)焦,讓兩個名字在耕讀的泥土里生根纏繞。</p> <p class="ql-block"> 彼時姚元強校長在新橋小學辟出一方田地,讓瑯瑯書聲與植物拔節(jié)同頻共振。我除卻教英語,還握著宣傳的筆。燈下寫就《傾聽耕讀之花盛開的聲音》,字句沾著泥土的腥甜氣息。躊躇間將文稿寄給老友,不意三日后竟接到電話。聽筒那端的聲音沉穩(wěn)如鐘:“文字甚好,只消磨去幾處棱角便成美玉?!焙髞泶宋脑凇鹅旱聢蟆肪`放墨香時,我方知他逐字推敲至深夜,連標點都斟酌再三。</p> <p class="ql-block"> 此后新橋小學便成了他心頭的朱砂痣。為申報縣黨史學習教育基地,他三番五次踏入耕讀樂園。記得某個梅雨天,他褲管卷至膝上,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泥濘里,指著瓜果飄香的實踐基地對省領(lǐng)導(dǎo)說:“這才是最生動的教科書?!庇杲z斜織成簾,他眉梢掛著水珠,眼底卻燃著灼灼星火。</p> <p class="ql-block"> 最盛大的光景當屬十四家媒體云集之日。攝像機如林對準學童沾泥的小手,劉部長隱在人群之后,像一位藏在幕后的舞臺導(dǎo)演。當中央督導(dǎo)組踏進校門時,我看見他撫過宣傳欄的指尖微微發(fā)顫——那上面印著的耕讀日記,字字都是他從泥土里捧出的珍珠。</p> <p class="ql-block"> 某日,我刷到他新發(fā)的朋友圈:晨霧中的旌德大橋如蛟龍飲江。配文寫道:“徽水河記得每個早行人的腳步?!痹u論框里跳出他的私信:“新橋的甘蔗該收獲了,得閑同去?”手機微光映著我驟然濕潤的眼眶。</p><p class="ql-block"> 如今他雖調(diào)離宣傳崗位,鏡頭卻始終對準故鄉(xiāng)的眉目。他的攝影集里,江村白墻承著千年月色,徽水河攬著流云酣眠。某幀朱旺村曬秋的特寫令我怔忡許久——辣椒鋪成的紅綢上,竟有我們當年勞動課割稻的舊影在光影里浮動。</p><p class="ql-block"> 前些日子路過文昌閣,櫥窗里新?lián)Q的《宣城日報》整版刊登著他的黃山云海圖。磅礴云濤間,依稀可見他扶手立于始信峰頂?shù)纳碛啊O路筋}著遒勁小字:“吾鄉(xiāng)山色,常在夢中潑墨?!?lt;/p><p class="ql-block"> 四清兄啊,你以鏡頭為筆,以山河為紙,一生都在書寫一封給旌德的長信。而我有幸成為這長信里一個溫暖的標點,在耕讀的花開聲里,聽見了老友最深沉的心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