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風雨泰山行</p><p class="ql-block">我在臨淄做過“夏麥墳”的祭事,走了幾天,拜揭過幾位族親親人后,就驅車直奔泰山。泰山五岳之首,位于山東。來到山東的人,任誰都會想要去登泰山,去體驗“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受。我早就想登泰山,除因了我是山東人對泰山有一份天然的熱愛外,還因為對我母親的一份懷念。我母親在七十歲的時候,徒步登上泰山。據(jù)和我母親一塊登上泰山的我姨說,我母親那個年紀徒步泰山,是因為山東的一個說法,就是七十歲登泰山,可以長壽。我母親果然長壽。但是我并不這樣認為我姨的說法。</p><p class="ql-block">臨淄距泰山260公里,我從臨淄驅車泰山用了不到三個小時。我早上9點走,中午12點就到了。我在泰山臨近的街道上找到了一家叫“錦江之星”的小酒店住下,準備第二天登泰山。我問過酒店里的服務員,告訴我,登泰山最怕人多,避免人多就要一早就去。還說現(xiàn)在雖然不是旅游旺季,每天上山的人仍數(shù)以萬計,人多排隊很長,不早去怕是要等上幾個小時才能上山。</p><p class="ql-block">登泰山的途徑我是知道的,可以徒步也可以乘纜車上山。然而徒步登山,要有近萬的臺階要登,據(jù)稱,沒有七八個小時下不了。我不敢嘗試徒步登泰山,一來,年紀和身體畢竟擺在那里;我尤其想到前一些年的事。那一年我徒步去登政和的佛子山,看著以為佛子山不高,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座山,我就是用了七個多小時的上下。那次給我印象深刻,我下山的時候雙腿打顫,幾乎是爬著下山的。之后,我決心再不徒步登山。面對泰山,徒步是年輕人的專利,我這樣的老年人一般是不能夠,也不會選擇。一些有祈愿要求,特別虔誠的,也會選擇徒步登泰山。</p><p class="ql-block">我登泰山的那天一早,大致5點多鐘的時候,就起身了,看天灰蒙蒙的。按說夏季天亮得快,清晨五點這樣的光景天應該是有亮色了,可是這時天尚且暗著。于是,心里就有一種感覺,大概是遇到了一個大陰天了。陰天登泰山,尤其是在夏季,避免了陽光頂頭的灼曬,恐怕是一個幸運。</p><p class="ql-block">早上六點三十分我起身準備,帶上三瓶礦泉水,一支登山杖。有登過泰山的朋友告訴我,登泰山一定要記住帶上拐杖,可以助力也可以避免登山的不測。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七點多了,天卻還是陰沉著,厚厚的云層壓低城宇,霧氣濃重,不見得遠近的光景。</p><p class="ql-block">我住的“錦江之星”的地方,離泰山風景區(qū)很近,3公里的樣子。我叫上了網(wǎng)約車,一路泰山而去。十分鐘不到,就到達泰山旅游服務中心。是一個很大的廣場,車都停在廣場上。車不多,下車的人也不多,以為是遇到了一個不可多得的可以避免擁擠的輕松登泰山的時機。下車后,我抬頭看天,天依然陰暗濃重,周圍大霧彌漫,眼下的泰山山體分辨不清,籠罩在濃濃的大霧之中。我有一些擔憂——經(jīng)過一處商場,商場有人叫賣雨具,于是,我不再對泰山的陰天有所慶幸了,而是開始對泰山的雨天有所擔憂了。</p> <p class="ql-block">山東這里的旅游區(qū)很人性化,六十歲以上一律免門票,擺渡車和索道半票。這在其他省份是辦不到的。于是我自然的,又會想到了山東淄博的打卡的親民英雄馬曉磊書記。在淄博,去燒烤打卡,可以得到免公交停車費和的士費,方便游客。</p><p class="ql-block">我排著隊,沒等多少時候,就坐上了擺度車,滿滿的一車人。泰山的一早人雖然不多,卻還是有些人的。乘擺渡車,需要排隊等待,是去到索道站的——擺渡車載著我在山道上行走,車在山道上,突然的仿佛是在一瞬之間,就大霧涌來,遠近不見十米開外的景物,車窗外一派混沌,感覺得風雨就要來臨了。車不得不緩緩而行。大約二十幾分鐘,滿客的車就到達了,位于泰山山腳下的索道站??奎c了。從索道停靠點到上泰山索道的地方,要經(jīng)過一條街,街上商鋪橫列,商品是凡是旅游服務地都有的那種紀念品和土特產(chǎn)之類。我顧不上是些什么東西,只管著徑直的往前走。大概是就要走到索道站點的時候,被幾位叫賣雨具的人突然的拉住,說是今天山上一定有雨,讓我買他們的雨具。我看了一下,天的確沉暗,霧氣彌漫,也是怕真的來一場大雨,無法遮蔽。于是就買了一張薄如蠶絲的雨衣。想到了曾經(jīng)泰寧大峽谷,遇雨的一幕。那一年,我們登上建寧金饒山之后,就到了泰寧大峽谷的地方順便一游。當時就有天氣預告,說是午后有大雨。可是我們上午出門,還大晴天的,怎么會有雨,并不以為然。都想著天氣預報,也有不準確的時候??墒沁@會的天氣預報是準確的,就在我們大峽谷午后歸途的時候,被突然的暴風雨攔著了,一時的大風和暴雨傾盆,我們沒有準備雨具,被淋了一個小時。特別是我,身上背著的照相機被浸濕了,那是德國產(chǎn)高端徠卡相機,很貴的。這一時的后果是,國內不能修,要寄到德國原廠修理,整整花了我一萬多元的錢。就因為我不聽從天氣預報,自以為是。這件事給我很深的教訓。這次泰山之行,就不能再有大意 ,明明的周圍是大霧欲雨的模樣,怎么能絲毫大意。這會兒算是前車之鑒,防范未然吧。</p><p class="ql-block">我隨人流進入索道站,然后跨進索道車廂,這里的索道車廂體態(tài)更加寬大,其他一些地方的,大概六人一廂,這里卻是八個人一廂。今天人少,我們二人一廂。索道廂玻璃透亮,可以上下四面八方。纜廂載動我們,先是緩緩,然后噗呲一聲就像脫韁的野馬,帶我向山上飛馳。周圍一片朦朧模糊,玻璃窗什么也看不到,期盼的山間的所有,山形樹影,山高水低,什么都看不見,十分遺憾……約莫二十幾分鐘,纜廂徒然放緩,平穩(wěn)而行了一會兒,廂門就拉開了……</p><p class="ql-block">走出索道站,外界一派空蕩,大霧如行走的飄云一般,一團一團的牽扯著滾動著,遮蔽掩蓋了山林的一切,霧在山谷間翻滾涌動,天地一片灰暗不見——我不禁犯懵,我期待的泰山,怎么給我這付模樣。我好容易千里而來,泰山卻辜負了我的這一片誠心,我不禁十分的沮喪。我倉倉惶惶、悻悻怏怏隨上山的人流而去。上山的人流,一個接一個的,緊緊相隨,恐怕一個人的落下,找不到前面的人會跟不上前行的隊伍。這樣的,混混屯屯的走過了一些特別需要關注的景點地——過了“南天門”、又過了“天街”,還過了哪里,是我不知道的景點。我的周圍,是大霧隨風飄灑,混沌不清,我恍恍惚惚的走著走著,泰山雖不能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也是差得不離——擺在面前的泰山,似乎很不公平,讓我面對這樣的泰山——我好容易的,在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向上攀登,在一個去向的分叉口上,我見到了一塊指向木牌,上面清晰的標明,去孔子廟的地方。我來山東幾天,未及去拜訪過曲阜的孔府,本來是不應該的,可是眼下來到孔子廟,再不去拜訪,是肯定不應該的,我一個山東人,沒有理由到了孔廟不去拜孔的。我想到的是,孔家之祖在曲阜,曲阜與泰山不遠的距離,當年孔子應該是不止一次的登上泰山,傳授他家的儒家學問。這泰山的孔廟,應該更有一番意義的吧。居于這樣的分叉口,很多人都往孔廟而去,我毫無疑義的隨之而往,上孔廟的臺階幾乎九十度,有幾十階層。我努力的向上,這個時候風更加大了起來,隨之大雨也下起來了,大顆大顆的雨點,由零星,到密集,我的身上濕了,渾身的衣服也淋透了,于是立即取出了,之前在山下購得的雨具,穿在身上,雨具雖然很薄但是夠寬大。足以蔽身防雨,不至于繼續(xù)淋雨,還是在山下的有備無患,才不至于當年泰寧大峽谷的悲劇重演。然而大風還是把我的雨帽撕扯掉了,頭和臉裸露,雨水順著頭發(fā)流下,模糊了我的眼睛。我身上的雨衣也被撕扯得,呱呱作響。風力之大,也動搖了我行走的平衡,仿佛是要拉住我不讓我繼續(xù)前行。然而我沒有停下,我也不能停下。我眼下只有一條路,就是繼續(xù)向上,隨孔廟而行的人流,登階而上,一直的到登上孔廟的那一時刻。</p><p class="ql-block">孔廟是三廂的建構。正中孔子的尊像嚴肅,兩側大概是孔子的兩位弟子。我并不知道這弟子是誰,沒有功夫去想。只想著來到孔廟,做一份禮拜。但是孔廟里聚滿了避雨的人群。擁擠不堪,無可插足。我想進入是不可能的。我不是來祭孔的,我只是來見識泰山的孔廟。當前我能做的,就只是在孔廟屋檐的一角,靠著墻避雨。這風雨,還是有些人性,間隙間有風雨小的時候,我可以乘機上路,目標就是泰山頂峰玉皇頂?shù)牡胤???讖R是進不去了,泰山還得再爬,玉皇頂還有一程階梯,我需要努力登上去的。在我的心里,登泰山?jīng)]有上玉皇頂,就不算登上泰山,何況我是為此不遠千里而來。一些人也有冒大風大雨繼續(xù)向上去攀登玉皇頂?shù)?,也有熬不過大風大雨而打退堂鼓下山而去的。我是乘著風雨小的間隙抓緊登玉皇頂。玉皇嶺在孔廟更高的地方,經(jīng)過一片林子,林子外露的地方,裸出一方石碑,石碑有兩米的高度,寫著著名的“四個大字“五岳獨尊”,大字豎寫,字跡雄渾飽滿,栩徐徐如輝,是清代人的杰作。這石碑仿佛有靈,在這樣的風雨天氣,看不清物象的地方,大字卻清晰可見,不受影響。這“五岳獨尊”可是泰山一尊盛名遠揚的石碑。我知道泰山是五岳之首,石碑引領,是有著非凡的意義的。我在想這風雨也有好處,如果不是這風雨,這里一定人多滿為患,我是不可能就近的。然而此刻,這里沒有人,孤獨于風雨間屹立的石碑,我正可以從容面對。我掙脫了風雨的糾纏,搖搖晃晃的走到了石碑面前。我一手撫摸著石碑,一手撐住被風刮亂的衣角。面對風雨天地,在石碑前佇立了幾秒鐘。我是要讓天地而至于這風雨,見證我的到來,心里似乎念叨著“讓風雨更猛烈吧”。風雨持續(xù)不斷的來著,我搖晃的身子,在大風大雨下,有些扛不住了……</p><p class="ql-block">我繼續(xù)向上攀登,面對泰山的最高峰的玉皇頂,有不見黃河心不死的決心。然而,我越是向上遭遇的風雨就越大。我裸露的頭,毫無遮蔽被風吹雨打,我的臉上,有刺痛感。然而我繼續(xù)向上,毫不在乎,也不能有所在乎。這里沒有可以躲避風雨的地方,我只能冒著風雨繼續(xù)的、不間斷的向上、向上再向上——我不知所以,頭腦里忽然的,就出現(xiàn)了那年我登黃山的情景——也是這樣的一個風大雨大霧氣濃重,風雨交織的情景。那天我剛剛下得黃山的西海大峽谷,正累的疲憊不堪,睡過半夜的好覺。一早起來,興致勃勃的,本是要去追逐看黃山日出好景。從前一天陽光明媚的情景,我推測這一天一定是一個難得的看黃山日出的美妙時光,然而不曾想到,當我推開門的時候,我失望了,看到的竟然是黃山大雨大霧的情景。黃山日出是看不見了,特別的遺憾。我?guī)еz憾匆匆下山,不到半山,黃山大雨傾盆而注,我在黃山的階梯上行走,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我沒有準備雨具,山上也沒有避雨的地方,我淋著雨好容易走到了黃山的索道的地方。那一次我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那時的遺憾和尷尬,在我泰山的此刻又浮現(xiàn)出來。然而于黃山,我還是有所寬慰的,畢竟我上了黃山,畢竟我體驗過了風雨黃山的味道,也許是我的獨有……現(xiàn)在我登泰山,也體驗了這樣的情景,不是也非同一般的嗎。</p><p class="ql-block">離開“五岳獨尊”向玉皇頂攀登,是一系列向上的臺階,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精疲力盡了,而風雨依舊,霧氣依舊,臺階的上下左右空蕩蕩,一些飄渺的霧氣其中,周圍飄渺的云,渾然的,我有一些錯覺,仿佛進入夢幻仙景了。然而我沒有飄飄欲仙,卻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我害怕這里的高處不勝寒,害怕我跌入深不測底的谷底……</p><p class="ql-block">通往玉皇頂?shù)穆烦滩婚L,我卻走了很長的時間。我每抬一次腳腿,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我就是這樣,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向上攀登而去,終究我邁上了上泰山玉皇頂?shù)淖詈笠粚拥呐_階。我累得大氣粗喘,我簡直就要趴下起不來了。但是我登上了泰山的最高峰玉皇頂,我有一份榮耀——對于登泰山而言,其實無論風雨也好,無論烈日也好,只要是登上了,是那一方,有一千五百多米高的高峰的地方,其他的一切都不在話下。在玉皇頂廟宇的高度之下,我忽然想到了杜甫的“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詩句,這里大霧,上下渾然不見,我雖感受不到那種蓬勃向上的氣象,卻還是感受到了泰山的威儀,那是由泰山脊梁透出的靈氣。</p><p class="ql-block">玉皇頂山峰的廟宇,供奉著玉皇大帝之尊,四圍的正中廟堂是玉皇大帝的尊像,兩邊是叫不出名姓的天王。我對玉皇大帝一直有一種淺見,來源于西游記的孫悟空。當年孫悟空不滿玉皇大帝弼馬溫的賜封,偷吃了仙桃,冒犯了太白金星,大鬧天空。玉皇大帝神兵天降并無可奈何。最后是如來佛,只伸出一個手掌,就收復了鬧事的孫悟空。于是孫悟空成了我的英雄,玉皇大帝卻成了敗寇之將。盡管如此,玉皇大帝廟,還是有許多敬香叩拜的人,排著隊上前叩拜的。我沒有這樣的虔誠,只是在大殿面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的念了一下。泰山應該是道教的場地,供奉玉皇大帝。但是我其實并分不清,道教是何以,佛教又是何以的。儒教倒是略知一二,孔廟就是。</p><p class="ql-block">上到了玉皇頂,廟宇內外,山上山下的環(huán)顧一番,覺得心里滿足了,歇過腿腳,喘過氣力,也不敢多留,匆匆的風雨之下,倉皇下山而去。</p><p class="ql-block">到得山下,風雨已盡,雖然天色還沉著,遠端卻落得一些亮色。云漸而淡去,軟風吹吹,雨也停歇下來。遠處山林可見,露出了蔥蔥而盈盈的翠色,山起山伏,連天的綿延舒展,帶走了我的視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泰山之旅,不一樣的泰山之旅,然而這不一樣的泰山之旅,于我是獨特的,不可多得的,也是足夠滿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