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聽到一位北大教授說:“車子是生活空間的延伸”,這話如靜水投石,在我心里漾開圈圈漣漪。交通工具本是文明進程的腳注,承載著從甲地到乙地的樸素需求,卻在欲望的裹挾下,漸漸異化為身份的圖騰。古人云“服之不衷,身之災(zāi)也”,器物的價值一旦脫離實用本質(zhì),便成了無形的枷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姐夫的故事總讓我思忖再三。他生意場上負債未清,手頭稍有盈余,便斥資六十余萬購入一輛國產(chǎn)SUV,美其名曰“商務(wù)剛需”。我并非不解人情世故,只是深知鋼鐵機器從落地那天起,便踏上了貶值的滑梯。每年的保險費如雁過拔毛,油費似細水長流,再添上保養(yǎng)、維修等零零總總,恰似給生活套上了無形的韁繩?!痘茨献印酚性啤笆ト酥溃瑸槎粻帯保嬲纳虅?wù)智慧,應(yīng)是讓工具服務(wù)于目的,而非讓排場綁架了初心。那些將車子視作“面子勛章”的人,實則是給人生背上了不必要的輜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記憶拉回十幾年前的浙江小城,那里曾是豪車的“展覽館”。街頭巷尾,動輒百萬的座駕與貨運卡車并行,如同將瓷器擺在瓦礫堆里。當?shù)厝苏f,那些穿行在貨車流中的豪車,像一顆顆移動的不定時炸彈——一旦擦碰,貨車司機可能瞬間從溫飽跌入赤貧。我那時路過此地,總下意識避開那些锃亮的車身,仿佛避開的不是鋼鐵洪流,而是人性中失控的虛榮。老子曾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當物質(zhì)的炫耀蓋過生活的本真,再光鮮的外殼也掩不住內(nèi)里的空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幾年電車浪潮漸起,倒讓我看見了理性的回歸。同事小沈便是明證,他家境優(yōu)渥,從前開著進口豪車上班,今年初卻換上了小米電車。“一個月電費七八十,抵得上以前三天的油錢”,他笑著展示手機里的充電記錄。盛夏午后,他總在車里開著空調(diào)午休,那方移動的小天地,成了辦公室里人人羨慕的“清涼驛站”。這讓我想起梭羅在瓦爾登湖畔的領(lǐng)悟:“大多數(shù)奢侈品,以及許多所謂的生活便利品,不僅不是不可或缺的,反而會阻礙人類的進步?!碑斳囎踊貧w代步本質(zhì),省下的不僅是金錢,更是被物欲占據(jù)的心靈空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站在科技迭代的路口回望,馬車被汽車取代不過百年,燃油車向電車過渡僅用了十年。當自動駕駛、共享出行成為常態(tài),車輛的“奢侈品屬性”終將如潮水退去。就像當年大哥大從身份象征變?yōu)閷こMㄓ嵐ぞ?,未來的車子,或許只是我們生活場景中一個靈活的“移動模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古人造“車”字,象形為兩輪一軸,本是為“載”為“行”。如今車輪滾滾,載的究竟是生活的便捷,還是虛榮的重負?或許正如王陽明所言“心外無物”,器物的意義,終究由使用者的內(nèi)心來定義。當更多人懂得“致良知”于器物,讓車子回歸工具的本位,那時的馬路,才會真正鋪滿理性的陽光。</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