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王家牌樓(續(xù)94)</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搬遷牌樓成為智兒心目中的一件大事,他主意已定,決心為牌樓選一個合適且重要的位置。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在新址將牌樓改建為王家大門,讓其屹立在王家門前,一家人出出進(jìn)進(jìn)都會經(jīng)過牌樓下,仰頭即能看見祖宗傳下的珍貴遺物,時常緬懷祖上的恩德,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獨具匠心的將村中老槐樹、老爺廟高臺、牌樓和王家大院串聯(lián)在了村中的南北軸線上。最前是老槐樹,中間是高廟臺,再往北是王家牌樓,之后是王家大院,這個選址既符合風(fēng)水先生的陰陽之說,又暗合座北朝南,人杰地靈的八卦方位。智兒越發(fā)覺得自己當(dāng)初選的安家之地確有先見之明,冥冥中為搬遷牌樓選了極佳的位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同地兒一起,請來族人幫忙,在門前的空地上筑起了土墻,圈成院子,在軸線上留出牌樓的位置。然后帶領(lǐng)地兒到牌樓下燒香磕頭,訴說了搬遷的目的和意義,在村人的幫助下,動手拆除牌樓,再將拆下的物件完好無損的運入王家大院,擺放整齊,然后自己動手,慢慢地往起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地兒說:“大,眼下地里活忙起來了,要不先別蓋了,忙過這陣,再請匠人來快快的蓋好,成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說:“蓋牌樓不用你操心,我一個人慢慢干。你忙地里的活,蘭兒、學(xué)兒、工兒他們幾個繼續(xù)上學(xué),不能耽擱?!?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按照智兒的吩咐,全家人各司其職,互不干擾。智兒先將牌樓的地基打好,再用尺子丈量著劃好線,將事先做好的大門框(農(nóng)村人叫“門強”)用線吊得端端正正,支撐在兩個石門墩上,用木樁支撐固定。然后一邊和泥,一邊搬磚往上砌,在“門強”兩邊都砌出一個四方形磚柱,將”門強“牢牢鑲嵌在中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工兒和在村里上初小學(xué),最熱衷父親搬遷牌樓一事,好奇父親重新建起的牌樓長什么樣兒?所以一放學(xué),就爭先恐后地往家跑,站在父親身旁問這問那,不時地幫著父親和泥、搬磚。闖兒一層一層的數(shù)著。道: “大,你砌了十層了,這邊十層,那邊十層,合起來就是二十層,到底啥時能砌好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工兒說:“啥活不干,就知道耍嘴皮子?去,搬磚去?!?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闖兒說:“不,我偏不搬磚,我要鏟泥。”說罷拿起鐵锨,在泥堆旁吭哧了半天,也沒鏟起一锨泥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工兒阻止道:“你不行,讓我來,去搬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開口道:“闖兒還小,能干啥,不攪擾人就行。都放下,回去吃飯,吃完飯去上學(xué),這活讓我慢慢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工兒說:“我?guī)痛蟾梢粫?,飯吃快一點,耽誤不了上學(xué)?!?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見趕不走兄弟二人,只好說:“算了,就干到這兒,一起去吃飯?!笔帐巴旯ぞ撸I(lǐng)著工兒和闖兒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就這樣堅持邊干邊測量,幾天過后,一對磚柱已高高的超過大門框,大門框上又架著牌樓上拆下的三塊刻有孝圖的木板,再往上就是牌樓的頂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對地兒說:“我平時沒在架子上干過活,站高了,頭有點暈,剩下這些活得請匠人來,干幾天就完了,你覺得咋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地兒說:“地里的活忙的差不多了,請個人吧,我和大一起干,再找?guī)讉€人幫忙的,干快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二人說定,從通神溝請了位匠人,在村人的幫助下,三天就完工了。完工那天,為了慶賀,也為了酬謝匠人和幫忙的人,智兒特意安排了酒席,還準(zhǔn)備了蕎面“饸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正午,匠人手持泥刀,泥刀上系著紅綢,將最后一锨泥灰倒好,搬起最后一蹲脊獸,放好后,宣布:“完工大吉!” 霹靂啪啦的鞭炮聲響起,然后在門框上貼下一副長長的大紅對聯(lián),喜慶氣氛更濃。眾人興高采烈道:“完工了,完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建的牌樓與以前的不同,除頂部與原樣無異,兩邊的磚柱明顯作了改動。原來的磚柱是底座大,離地兩尺往里縮回三層,直通頂部,又往外放出五層,頂部略大,顯得威風(fēng)。現(xiàn)在是兩邊的磚柱上下筆直,沒有突出部分,頂部和底部一般大小,是根據(jù)門樓做出的改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面帶笑容,招呼眾人收拾工具,洗手洗臉,然后將匠人請入正席中央,再讓眾人一一入席。端上菜,擺好酒,由智兒向匠人敬酒,再向眾人敬酒。來人中有比智兒輩份小的,不敢接酒:“叔,不敢當(dāng),還是讓侄兒給你敬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嘿嘿笑道:“今天你出力了,主家應(yīng)當(dāng)敬,你當(dāng)之無愧,一定要吃好喝好?!?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叔,你坐,自家人不要客套,出點力沒啥,還是你考慮得周到,活兒才干得這么順當(dāng)。”那人向智兒說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說得對,智兒心細(xì),考慮周到,我們大家干活干得順當(dāng),確實和別家不一樣?!北娙烁胶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笑笑,說了聲:“那有啥,都是我該盡的心?!?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接下來是地兒敬酒,先匠人,再按輩份由大到小,一一敬遍。大家猜拳行令,吆三喝五地劃個不停。主人們樂意,客人們高興,酒場氣氛十分熱烈,直劃得人人面頰泛紅,個個群情激昂,高談闊論。智兒見大家高興,招呼道:“今兒大家一定要吃飽喝好,地兒快去端饸饹,讓大家吃好?!?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一聲令下,地兒一路小跑,不一會兒就和學(xué)兒、工兒,每人手執(zhí)一盤,每盤放四碗饸饹,樂呵呵的從廚房端到席前。闖兒也不甘落后,嚷著要端饸饹。蘭兒怕燙著他,只好盛了一碗干的,說:“這個端去,誰愛吃干的給誰,讓調(diào)上吃?!标J兒喜滋滋地用雙手端走。席前人們個個狼吞虎咽,頭上直冒熱汗,口里不住地說:“香,真香,多吃幾碗?!?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兒說:“吃,有的是,只要大家吃的盡興就好?!笨粗藗円粋€個紅紅的嘴圈,吃得香滋滋的樣兒,心里說有不出的高興,心想:“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說得真好,不知是誰創(chuàng)造了這樣美好的語言?!彼麚u搖頭,又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匠人把主體工程全部搞完,剩下收尾的是些細(xì)活,智兒不再請人,他也看不上別人的手藝,只能自己動手。先是兩個石門敦,由于門框太大,買來的門敦太小,需要補修,智兒和好水泥,先將門敦用磚補好,再用水泥將磚和石門敦緊密的結(jié)合在一起,外層涂上厚厚的水泥,再修出花紋,儼然一個渾然天成的有機整體,完美彌補了門敦過小的遺憾。其次是上色,智兒買來古建筑通用的紅、白、藍(lán)三種顏料及紅、黑兩種油漆。爬上高高的梯子,親手將二龍戲珠、孝圖涂染得鮮艷一新;將皇帝欽賜的匾“松柏為心”涂成藍(lán)底、金字,光彩奪目;《皇清欽表王門王汪氏節(jié)孝牌坊》的“匾額”涂成藍(lán)底白字,莊嚴(yán)肅穆;兩扇大門,漆成黑色,又將門框邊的花紋漆成暗紅色,黑門紅邊顯得更加威嚴(yán)大氣。最后智兒又搬來兩個“柱頂石”,放在大門兩側(cè),既是裝飾物,又是家人出進(jìn)時歇腳的坐處。整個大門(牌樓)顯得十分宏偉和諧,為王家人無形中增添了幾分光彩。從此,人們很少說起西坡的牌樓,而是改為西坡的“高門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年夏天,收成格外好,人們的精神也格外振作。從王家高門樓進(jìn)入前院,有幾棵高大的核桃樹和棗樹錯落有序,接著穿過前院進(jìn)入二門是一尊“照壁”,照壁背后是一叢刺玫,火紅的花朵滿院飄香,花前是一架巨大的葡萄樹,從照壁背后到北面墻根不遠(yuǎn)處,搭出一個高大的葡萄架。薔兒當(dāng)年栽種的葡萄至今已長成十多米長的滕蔓,爬上那高高的架子,四仰八叉地均勻分布在架上,一片片勺大的葉子密密麻麻地遮蓋了厚厚的一層,活像一座碩大的綠色涼棚,剛從花蕾中綻放出豆粒大小的葡萄一串串懸掛著,像鑲嵌在涼棚上的綠色寶石。東南角屹立的杏樹和往年一樣,長勢喜人,枝葉茂盛,濃密的綠葉間不時地透出一顆顆發(fā)紅的杏子,給人以“望梅止渴”之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王家大院成了綠色的海洋,濃蔭籠罩著大半個院子。雖是盛夏,濃蔭卻給王家人帶來一絲涼意,家人圍坐在葡萄架下聊天、吃飯、喝茶,歡笑聲不斷。夜間,還可以坐在院中眼望天空,給孩子們講傳說、寓言,不時惹得孩子們發(fā)出陣陣笑聲。智兒偶爾也會觸景生情,發(fā)出一連串感嘆:“哎,可惜東邊那架葡萄前年給凍死了,要不多好啊,怪我沒盡到責(zé)任?!?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牌樓遷過來,完成了智兒的一樁心愿,又引出了新的疑慮:王家人還會像過去那樣對待忠和孝嗎?父親是孝子,一生言聽計從,從不違背祖母的意愿。我也算得上孝順,沒讓母親受過委屈,但也沒全按照母親的要求去做。我有我的想法,在不違背老人意愿的前提下算發(fā)揮了個人的才能。時代在變,過去的那些孝道還能滿足時代進(jìn)步的要求嗎?還有人會去做嗎?我不像父親孝得那樣純粹,那樣委屈求全。但我覺得父親挺偉大,他那種精神值得人敬佩。對后人就難說了,他們還能按牌樓的精神指示去做嗎?牌樓的意義對他們還起作用嗎?此番搬遷并沒有保留牌樓的原樣,而是在發(fā)展中有變化,在變遷中有發(fā)展,盡量讓它發(fā)揮出實際作用,為王家守著大門。至于牌樓的意義只能交給后人評說,誰能保證牌樓永放光芒,永不變遷呢,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發(fā)展吧,以后還能保得住牌樓嗎……想到這兒,智兒有些惆悵,有些擔(dān)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葡萄樹為牌樓的搬遷增添了光彩,于當(dāng)年長得特別茂盛,果實累累。柳兒將采摘下的葡萄東家出西家入地送人。吃不完,也送不完,智兒和地兒只好帶到集鎮(zhèn)上去賣。賣不完的又想法子曬葡萄干。農(nóng)村人沒有晾葡萄干的經(jīng)驗,將成熟的葡萄放在大太陽下暴曬,結(jié)果全部爛掉了,白白地浪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冬天到了,地兒說:“大,早點將葡萄樹埋起來,別給凍死了。”智兒卻說:“都這么大了,還能凍死嗎?不用埋了,怪費事的,找些干草包起來放到架上,不會有事的?!钡貎郝爮母赣H的意見,結(jié)果第二年開春葡萄樹不再發(fā)芽了,智兒也不再言語,為此懊喪了好一陣子,心想:這大概就是樂極生悲,怪自己冬天偷懶。也應(yīng)了,好就是了,了就是好,任何事物都無法逃脫“好了”的結(jié)局,葡萄樹也一樣。智兒為了填補心中的遺憾,將死去的葡萄樹挖掉,托人從三原國營農(nóng)場買來蘋果樹苗裁在那兒。蘋果樹當(dāng)時在村里還算稀有,王家能有蘋果樹也算一種榮耀,一種自豪,智兒自此抹去了心里的那抹遺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未完待續(xù))</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