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高懸峽谷中的人字橋</b></p><ul><li><b style="font-size:22px;">云南境內有一條著名的滇越米軌,因全線處于崇山峻嶺之中,時隱時現,風光無限,而最險的一段,要數四岔河大峽谷?中的人字橋,那是滇越鐵路的標志性工程,全長64米,是研究滇越鐵路及中國橋梁史的重要文物,現已被列入《世界名橋史》及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位于云南省,屏邊苗族自治縣境內。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如果坐米軌上的小火車,人字橋一晃而過,大峽谷根本不見,要觀賞那樣的奇跡就沒門了。只有駕車前往四岔河大峽谷?,再攀登上去,才能如愿。</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清晨的四岔河大峽谷?,籠罩在薄紗般的霧中,我踩著沾滿露水的青石臺階上行,撥開垂掛的藤蔓,米軌的銹色,在斑駁陽光下若隱若現。這條被稱作"死亡之上的舞蹈"的人字橋,正引領我走向時空交錯的秘境。</b></li><li><b style="font-size:22px;">轉過第三個山坳時,亞熱帶季風,卷著濕潤的草木氣息,撲面而來。野生芭蕉葉上滾動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暈;寄生在古榕樹上的石斛蘭,開得恣意;空氣中浮動著,若有若無的緬桂花香;鐵軌兩側的野荔枝,結滿紅果,像無數凝固的血滴,讓人想起百年前留在懸崖上的生命。</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當人字橋猝不及防地撞進視野,晨霧中的鋼鐵巨獸,呈現出不可思議的輕盈。下面兩支鋼架斜撐著橋面,斜撐鋼架如人字形,所以叫人字橋。整個鋼橋凌空懸于半山腰。據簡介碑簡紹:峽谷從谷底到山巔,約200多米,橋下至谷底100多米,蒸騰著乳白色霧氣。我觸摸冰涼的鉚釘,仿佛能見到1907年從法國運來的2萬組鋼構件,每個重140公斤,在云貴高原的褶皺里,演繹著當時工業(yè)文明的狂想。</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懸崖上的鑿痕,刺痛眼睛。守橋老人用竹煙筒指點巖壁:"當年800多兄弟,辮子扎成死結,懸在半空中開鑿炮眼。"他的話讓山風都變得沉重,恍惚見到赤身裸體的身影在絕壁上搖晃,蚊蟲嗜血、毒蛇吐信、法國監(jiān)工的皮鞭,混著鋼釬撞擊的叮當,最終都墜入四岔河峽谷的激流中,尸骨都沒了。石碑前燃過的香灰,堆成小山,這是后來者沉默的祭奠。</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正午陽光讓米軌閃爍著金屬光澤?;叵?938年的某個深夜,也有這樣的反光,滿載文物的列車,碾過64米的橋面,故宮南遷的國寶,完成了文明大遷徙;抗戰(zhàn)時,多少國際援助物質駛過這里。</b></li><li><b style="font-size:22px;">該橋自1908年竣工至今117年,未更換過一顆鉚釘。日軍轟炸多次,700多枚炸彈,將周圍山體炸成焦土,人字橋卻始終挺立如初,被譽為“死亡之上的舞蹈”。</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我在119號隧道口,發(fā)現了幾處彈痕,隧道盡頭的光明里,仿佛苗家馬幫馱著桐油與錫錠從歷史深處走來;法國商人的懷表鏈與云南馬幫的銅鈴在此處交響。</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我坐在守橋人小屋前,喝著土罐烤茶。老人掏出泛黃的登記簿,泛潮的紙頁上,簽滿來自五大洲的名字。他說:前年有個法國老頭,跪著爬完整座橋,說他祖父參與過設計,臨終還念叨,沒換一顆鉚釘的奇跡。</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我就想:人字橋為什么一定要穿越這個峽谷?難道繞一下不行嗎?一眼望去都是崇山峻嶺,沒有其它選擇,繞行需開更長的隧道,架更多座橋。滇越鐵路的核心目標是運輸抗戰(zhàn)物質,要以最短路徑直達昆明。人字橋工程雖艱巨,卻是連接滇越的關鍵節(jié)點。法國工程師設計的“人字形鋼架橋”是唯一可行的方案。</b></li><li><b style="font-size:22px;">該橋完全依靠鋼架和鉚釘懸空支撐,無需橋墩,成功解決了跨谷難題。全橋重180余噸,部件在法國制造后,運至中國,由中國勞工一步一趨抬上山組裝。修建中犧牲了800多名中國勞工,平均每米橋,死亡10余人,足見當時無其它替代方案。 </b></li><li><b style="font-size:22px;">當時花了那么多精力,犧牲了那么多中國勞工,現在卻荒廢,原因在于米軌的時速僅30公里,運量又小、效率又低,難以適應現代運輸。2014年,蒙自河口標軌鐵路開通,運速與運能大幅提升,滇越鐵路逐漸邊緣化。早期缺乏文化遺產保護理念,大量法式建筑、隧道、橋梁因自然侵蝕,或人為破壞,導致鐵軌銹蝕、變形、站房破敗、野草叢生、當地農民開墾種地,部分路段已無法通行。</b></li></ul> <ul><li><b style="font-size:22px;">下到幽深的峽谷中,喀斯特地貌,被雕琢出千姿百態(tài)的巖溶奇觀,植被茂密,結合橋梁,形成了“橋懸絕壁、谷隱激流”的壯麗景觀?。底谷激流奔騰,可以漂流;峭壁上垂掛的鐘乳石,如凝固的淚滴;山間飛瀑跌落時,濺起的水霧,在陽光折射下,幻化成彩虹,一頭連著遠古,一頭通向未來。行走在棧道上,腳下是萬丈懸崖,耳邊是風送濤聲,每一步都踏在虛幻與真實的邊界。</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最讓我動容的是,那片隱匿在峽谷腹地的原始森林。古樹的根系,盤虬臥龍般攀附在巖壁上,汲取著歲月深處的養(yǎng)分。陽光透過葉縫,灑下金色光斑,光影在蜿蜒的米軌上跳躍,仿佛在為百年前的旅程,續(xù)寫著注腳。我已分不清是闖入仙境的旅人,還是這片土地選中的朝圣者,只覺胸中涌動著,對自然偉力的敬畏,對歷史遺跡的感嘆。</b></li><li><b style="font-size:22px;">我在灣塘鎮(zhèn)的石板路上,邂逅彝家阿媽,背簍里的羊肚菌,還沾著露水,她說,這是火車帶來的福氣。這個因鐵路而生的邊陲小鎮(zhèn),法式黃墻與彝族土房,錯落有致,小吃的香氣里,既有越南小卷粉的酸辣,也有云南餌塊的米香。</b></li><li><b style="font-size:22px;">回望峽谷,這座用800多條生命奠基的鋼鐵虹橋,既見證著殖民掠奪的恥辱,也承載著文化交融的陣痛,最終在抗戰(zhàn)烽火中,淬煉成民族的脊梁。當山風掠過200多米深的峽谷,我聽見人字橋鋼架與巖壁的私語,那是機械與自然達成的永恒和解,是苦難與榮耀交織的命運交響曲。</b></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