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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的巴山野話? ?我在大學畢業(yè)的日子（三）

戚序

真金不怕火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老式的長途客車喘起粗氣，哼哼哈哈地翻過萬縣大埡口，終于下坡噠，車速一火色加快了嘿多。車窗外是熟悉的山山水水，紫紅色的石骨子坡坡上成片的橘林掛滿了青澀的果實，洋芋葉子泛起天光色的藍，晚稻低下沉甸甸的穗頭，還沒有到收割的時候，坡上的晚包谷還沒有掰完，一路上山風強勁地灌進車窗，帶來一股股濃重的山野氣息。</p><p class="ql-block"> 走出車站，站在南河橋頭看橋?qū)γ娴目h城，一陣恍惚之后，開始清醒白醒的曉得噠，這不是在做夢，更不是在昨天，現(xiàn)在而今眼目下，大學畢業(yè)的七知青又回到了當年上山下鄉(xiāng)的大巴山，回到了當年離開時曾經(jīng)發(fā)誓賭咒“老子們屙屎屙尿都不朝這一方”的窮鄉(xiāng)僻壤。</p><p class="ql-block"> 在縣文化局報到后，在縣政府大門對面的小旅館安頓下來等待分配，跟老七同屋的是一個已經(jīng)在縣教育局報到的西南師大的畢業(yè)生，她姓個么子我已經(jīng)個搞忘完噠，因為曾經(jīng)都是知青，我們就天南地北的擺起了龍門陣。她娃眼圈紅紅的淚光閃閃的憂心忡忡的對我說因為遭分配到大巴山區(qū)，在大學談的男朋友很可能要黃噠。看她那一副凄凄慘慘的樣子，老子們不屑地淡淡地笑了，慢條斯理的安慰她：“哎呀——其實也沒得啥子不得了的，黃就黃嘛！如果真的是因為分配的原因和男朋友哦吙噠也不是么子壞事噻，反而還可能驗證一些東西，那些感情有沒得值得留戀的地方你自己就更清楚噠嘛?！蔽乙贿厔裎磕俏煌瑢W一邊回想起離校時在版畫系教室里受到的冷遇，閃過一絲心酸，也有一些心寒，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慶幸。畢業(yè)分配的那些日子雖短，但我卻成長了很多，也學到了許多在書本上和課堂上學不到的東西。從那以后老七好象就下定了決心，此生堅決不與沒有人生價值的感情糾纏！當然，決心已下，道理雖懂，但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的狀態(tài)，確也是在把自己傷得千瘡百孔之后的堅強，這些都是成長的代價。</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清晨，文化館的朱老師來旅館通知我?guī)袭嬀叩絾挝簧峡荚?，?jù)說是三位縣委宣傳部正副部長和四位縣文化局正副局長的共同決定，理由嘿簡單“工農(nóng)兵學員想進縣級單位必須考試合格以后才能進行工作分配”。那天考試的情形至今記憶猶新。</p><p class="ql-block"> 考試地點就設在文化館美術干部朱老師家的書房，雖說只是針對老七的考試，但考試現(xiàn)場有請縣師范學校的美術老師、有文化館的美工、有縣里美術界的各位名流、有文化局的工作人員、還有兩位局領導，足見大家對“縣文化館美術干部”這個位置的高度重視以及對這個“工農(nóng)兵學員”高度的不放心。把連聚在文化館的客廳里面品茶嘗果，吞云吐霧，朱老師請示了館長安排文化館廚房準備了晚上的伙食，又在會議室的案桌上鋪開了文房四寶，各路神仙借此機會舞文弄墨，搞起了小型筆會，根本沒得人關注老七這個“工農(nóng)兵學員”的考試，一時間把連只當是來消遣的，大概是把老七的考試個搞忘完噠。</p><p class="ql-block"> 老七在書房里頭看到了考題，考試內(nèi)容就是畫個素描人像，模特兒是朱老師的女兒朱小華，一個清清秀秀的與老七一般大的女娃子，她斜起眼睛看人，嘴角掛起有些嘲弄的笑意。大聲武氣的說：“嗨！七知青，你個成噠工農(nóng)兵學員了哈！你會不會畫畫哦！把連都在說你們工農(nóng)兵學員質(zhì)量不成器得很哦！今天是我當模特兒，么子叫模特兒你懂噻？今天你要想把我這個真人畫下來得行不？現(xiàn)在你要后悔不畫還來得及的哈，不要一哈兒不好看哈！”小華說話的口氣跟她的清秀不符，她的態(tài)度讓老七有些詫異有些疑惑更有些不舒服，搞不醒豁是個么子原因讓她對老子們是這種態(tài)度，因為老七和朱老師一家從無過節(jié)，似乎沒有得罪過她。此時從客廳那邊傳來高高低低的歡聲笑語，終于明白噠，其實眾人根本沒把這個“工農(nóng)兵學員”放在眼里。自畢業(yè)分配以來堵在心頭的被人輕看的委屈終于化成了一股決不服輸?shù)挠矚?，從胸口里頭串出來直直的頂在腦門心，老七抿笑一下，從鼻孔里響響的“哼”噠一聲，咬牙切齒的對小華說：“你說那些沒得么子用，等老子畫完噠你再評價！”然后把一張全開大的素描紙狠狠地訂在畫板上，心里面暗暗的想：“有你媽的先人板板，老子們是個工農(nóng)兵學員又啷個？老子們今天就是要給你們這些縣疙瘩耍一盤兒人來瘋！”</p><p class="ql-block"> 版畫系出身的人，素描功底都比較好，畫個把人的寫生簡直就是小菜一碟，更何況心頭還頂起一股不服輸?shù)挠矚?，動筆之后，從頭到手，一路恣意縱橫，瀟瀟灑灑，畫得真是一個爽?。‘嫵芍笞约河X得很有俄羅斯畫家費遜的風格，老七當年還就是喜歡他的東西，大學期間對費大師的作品進行過認真的臨摹研究，如今的這一番揮灑之后，那些學過的東西自然而然地被有模有樣的表現(xiàn)在畫作之上。坐了兩個小時的小華從座位上跳下來看畫，她娃嘴巴半張起成噠一個O形，好一陣子發(fā)不出么子聲音。老子們在一旁戲謔的問她：“畫得還象你哈？”小華轉(zhuǎn)過臉來，再也沒得嘲弄的表情噠，她嘿門驚奇的也是嘿門真誠的對老七說：“哎呀！天哪！七知青，你畫得好好哦！”然后她跑到會議室向朱老師和正在筆會的各路神仙們報信：“畫完噠喲，七知青畫完噠喲，畫得好好哦?！?lt;/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眾人涌進書房，圍在畫板面前，看老七剛才搞定的那張全開大的素描人像，一時間把連都個不說話噠。老七清醒白醒的曉得，在那個邊遠的山區(qū)縣城，所謂美術界的各位名流從來曉不得素描居然可以這樣畫和素描居然可以畫成這樣。半晌之后朱老師對我說：“七女娃子呀，很不錯嘛！看起來你在美院的這幾年沒有白過呀?！比缓罂h師范學校的美術老師開始提意見噠，說女性的手應該畫得柔和一些才好，認為老七把小華手的解剖結(jié)構(gòu)畫得太清楚噠。他話音剛落就立馬遭到縣新華書店美工的反對，認為這正是七知青素描基本功優(yōu)秀的表現(xiàn)。反正總之，把連幾乎都是一致的好評。縣文化局的兩位領導也笑嘻嘻的叫老七坐下來休息，其中一位外號叫“賀麻雀”的滿臉雀斑的副局長給我端來一杯熱茶，并開始認真審問我在大學的學習情況。當老七從背包里面拿出在大學期間參加畫展的作品證書和在四川畫報上發(fā)表的連環(huán)畫“勞動本色”之后，各位領導和眾名流大吃一驚，特別是幾個領導異常高興居然還責備起來：“你個背時的七女娃子哦！你啷門不早點把這些成績拿出來！我們都曉不得你還有恁好的成績，我們縣里面還沒得人參加過省美展，還沒得人在四川畫報上發(fā)表過么子東西呀！”看到領導和各位老師們贊許的神色，老子們曉得這一盤兒能進縣文化館工作大概已經(jīng)沒得么子問題噠。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是老七四十多年前的照片，說起好象哪個沒有年輕過一樣，老子們那時候還是素顏！總想不明白為什么從小到大，從父母家人到外人，再到曾經(jīng)和老七耍過朋友的男生，都嫌棄老七，說老子們長得很丑，TMD！他們都是吃了窩麻菜把眼睛搞瞎了嗎！</span></p> <p class="ql-block">作者簡介</p><p class="ql-block"> 戚序，女，筆名廣予。畢業(yè)于四川美術學院版畫系，重慶大學教授，藝術學、美術學研究生導師，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