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是玫瑰的影子，一旦離開，就會變?yōu)橐黄?。——題記</p><p class="ql-block"> 今天晴。上午開會，下午在辦公室寫材料，晚上回到家天已黑。吃完晚飯，在家理東西，無意中翻出了一套線裝版宣紙印的《營造法式》，本前網上這個書已很少見，二手也要幾千塊，還不太買得到。成書于北宋晚期的《營造法式》是古籍中最完備的一部建筑法典，也是研究中國古建筑的必讀之書。書中有一章《彩畫作》，詳細記載了彩畫樣式?！稜I造法式》彩畫上承大唐規(guī)范，下啟元明制度，是彩畫藝術史上超邁時空的經典，體現了宋代皇室追求優(yōu)雅浪漫的唯美情懷。最初彩畫的圖案是比較簡單的，后來逐漸和審美相結合，變得豐富復雜起來。伴隨建筑的發(fā)展，擁有數千年歷史的彩畫也不斷演變，其美學追求經歷了：先秦的簡潔渾樸，唐宋的莊麗靜雅，明清的金碧輝煌，有其生產力發(fā)展與社會審美取向變化的歷史脈絡。而彩畫演變由簡單到繁復，由低級到高級進化，這一進程在《營造法式》彩畫制度中有所透露。</p><p class="ql-block"> 所以這本書我一直很喜歡，原因之一是我喜歡中國古建筑。那么為什么很多人也喜歡中國古建筑？可能是那木質構造給我們的溫暖感，身處其中聞到的木頭篤定的香氣，還有那精細、巧妙到無以復加的結構，都可勾起我們刻在血脈與基因里的依戀。建筑是歷史無言的證人。西方人說：“建筑是石頭的史書”；中國的古建筑也一樣，殿、堂、亭、臺、樓、閣、軒、榭、枋、廊，天衣無縫的榫卯結構，神秘莫測的斗拱樣式，都鐫刻了歷朝歷代的印記。當我們去名勝古跡游玩，面對眼前大名鼎鼎卻“鐵板一塊”的古建筑，常感到無從看起。它究竟美在哪里？它的巧奪天工體現在何處？我們如何真正看懂它？</p><p class="ql-block"> 打個比方，象山西應縣木塔，如果我們對它一無所知，便只會感嘆“真漂亮”“真宏偉”。而當你將它“開膛破肚”，就會知道，這座歷時千年的世界現存最古老、最高大的木塔，外觀五層、內部九層，由數萬個木構件組成，斗拱多達56種不同樣式，每一層的中央都有不同佛教造像組合。古代匠師的鬼斧神工，令人驚嘆。當年，“中國近代建筑之父”梁思成為了畫出它的測繪圖，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冒著生命危險，從木塔頂層的空洞爬上屋面，抓住冰冷的鎖鏈，一路爬上金屬塔剎的頂端。才有了這幅傳世的木塔立面圖。他還繪出了自己心中的“中國第一國寶”五臺山佛光寺大殿。從建筑上的鴟尾、斗拱到寺中的觀音菩薩、五百羅漢、降魔釋迦，皆有精細體現。單是欣賞這優(yōu)美有致的線條、賞心悅目的結構，已令你贊嘆連連。復雜的木構架 及24種不同樣式的斗拱構造，畫得精細、清晰若沒看過這些“開膛破肚”的手繪，即便打卡全國再多名勝古跡，也無非是走馬觀花，看不“透”它。所以，有朋友甚至買回畫框，把這些藝術品掛在墻上欣賞。既讓家更有品位，也讓自己得以從日常瑣屑中“放空”，得到古老美學與空間智慧的滋養(yǎng)，自己的審美能力也從此“升維”。</p><p class="ql-block"> 所以，這是一部中國古建筑的全面、精細的壯闊畫卷。 大量手繪古建筑，從漢朝到清朝，覆蓋了多個朝代。細摹其外觀、結構、演變，配上精當易懂的解說。中國古建筑的造型極為特殊。無論是木結構建筑中由柱、梁、斗拱等構件組合成的富于美感的木構架，還是凹曲面的大屋頂上各式各樣造型的瓦飾，以及豐富而優(yōu)美的建筑裝飾紋樣，甚至建筑室內形態(tài)各異的雕像，都得是“細看之下，才見真章”。大到屋面舉折或舉架形成的坡度、屋角的起翹；小到柱子、月梁、斗拱等構件的“卷殺”曲線；以及鴟吻、脊獸、瓦當、滴水等各種瓦飾的曲線；乃至剖面圖中被剖切的木構件中呈現的木紋……在梁思成的手繪中，你終于可以一一看清這些有趣、微妙的細節(jié)了。</p><p class="ql-block"> 梁思成先生說：“中國的建筑與中國的文明同樣古老。所有的資料來源都有力地證明了中國人一直采用著一種土生土長的構造體系，從史前時期直到當代，始終保持著自己的基本特征。盡管中國不斷遭受外來的軍事、文化和精神侵犯，這種體系竟能在如此廣袤的地域和長達四千余年的時間中常存不敗，這一現象，只有中華文明的延續(xù)性可以與之相提并論?！彼€說，“中國古建筑的保護工作，與在大火之中搶救寶器名畫同樣有急不容緩的性質?！绷核汲杉匆越庾x《營造法式》為工作重心，開啟了中國古建史研究的新篇章，包括還親自畫了大量手繪圖。在贊嘆這批杰作的藝術性之余，我們難以想象繪圖工具僅僅是簡陋的鴨嘴筆和黑墨水而已。他將墨水滴在鴨嘴筆上，通過調節(jié)筆側面的螺絲松緊來控制墨水流下的速度，從而控制墨線的粗細，控制難度極高。一根根粗細得當、曲直自如的線條下所呈現出的中國古代建筑的動人神韻，很多時候甚至要勝過實景照片的效果。梁思成將西方古典主義美學精神與中國傳統(tǒng)工筆、白描技法融合，完美呈現了古建筑的宏偉與精巧。使它既是賞心悅目的畫作，又是對古人營造秘訣的圖解。我們可以想象這樣美麗的手繪圖，是靠著什么樣的驚人毅力畫出來的。</p><p class="ql-block"> 春節(jié)時曾我看過一本書《棟梁梁思成》，他是中國建筑歷史研究與中國現代建筑教育體系的開拓者和奠基者。在書中他分別就建筑教育、建筑設計、古代建筑調查、歷史文獻研究、文化遺產保護、城市規(guī)劃、北京歷史文化保護等七個方面做了介紹。梁思成先生以他的學識和理想，主動、迅速地融入建設新中國、新北京的洪流之中，他在建筑學領域的廣泛影響與深厚的學術造詣，被新生的人民政權高度認可。梁思成先生主張北京在全盤的處理上，不但應真實呈現中國建筑的營造智慧，而且還應完整呈現城市規(guī)劃的輝煌成就，增強人們對于中華祖先的景仰，對于民族文化的自豪，對于偉大祖國的熱愛。</p><p class="ql-block"> 梁思成先生對祖國文化的無比熱愛，尤其突出體現在他對古都北京的熱愛。他在講授“元、明、清的首都——北京”這一課時，很快地在黑板上準確地勾畫出北京內城和外城的平面，講解北京充滿歷史意義的凸字形城市平面的沿革，講解為什么北京城墻在西北端缺了一角，講解元、明、清三代選擇北京作為首都的地理原因等。在清華大學的講堂上，學生們看到他眼中放著光芒，帶著深厚的感情，如數家珍般侃侃而談介紹北京城四周雄壯的城墻，城門上巍峨高大的城樓，紫禁城的紅墻黃瓦與角樓，美麗的街市牌坊等。在梁思成先生看來，中國的首都北京，是一個歷史悠久的舊城，又是一個朝氣蓬勃的新城，曾經忍受過侵略者的鐵蹄踐踏，而今正在迎來新中國建設和發(fā)展的奇跡。因此，北京的城市規(guī)劃建設具有世界矚目的現實和歷史意義。在短短半年時間里，他就提出了一系列明確的觀點和具體的建議，無論從信息強度還是從學術價值上都難能可貴。</p><p class="ql-block"> 梁思成先生主張保護文物建筑，不僅是個體建筑，而且要從整體保護，還應該保護它的環(huán)境，最具體的體現就是北京城。他主張北京在全盤的處理上，不但應真實呈現中國建筑的營造智慧，而且還應完整呈現城市規(guī)劃的輝煌成就，增強人們對于中華祖先的景仰，對于民族文化的自豪，對于偉大祖國的熱愛。并且，也只有深入認識這座城市的整體文化價值，才能真正掌握北京文化的精神實質，獲得更加健康的發(fā)展，為當代和未來服務。</p><p class="ql-block"> 關于北京整體風貌的保護，梁思成先生認為首先是完整的城市格局。北京古城的凸字形平面“則是由中國歷代都市的傳統(tǒng)制度，通過特殊的地理條件，和元、明、清三代政治經濟實際情況而發(fā)展的具體型式”。以皇城為全城的核心，形成全城布局的重點，整個城市圍繞這一中心而布置，使整個北京城的格局勻稱而明朗。他分析了很多國家在歷史性城市保護方面的做法，包括文物建設的保護和維護以整舊如舊為原則；保護和更新大量歷史性的民居；調整古城功能結構，降低建筑密度，保持和改善古城傳統(tǒng)的性質，以使古城充滿活力；重視綠化，改善生態(tài)環(huán)境；發(fā)展新區(qū)，疏散古城；注意新舊建筑物的協(xié)調。</p><p class="ql-block"> 針對北京城市環(huán)境，梁思成先生希望舊城中心區(qū)能夠成為人民休息、游覽和娛樂的文化中心。他建議充分利用城市中心的中南海、北海、什剎海這一世界各國首都中少有的寬闊水面和大片庭院綠地，北面從什剎海經北長河到頤和園，可使歷代帝王的離宮與城市環(huán)境更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又把皇家的禁園變?yōu)槿嗣竦墓珗@綠地，并與城內外其他的公園綠地，例如天壇、蓮花池、釣魚臺等相互配合連成一體，形成北京獨特的園林式城市景觀。</p><p class="ql-block"> 所以在他的作品中全面系統(tǒng)地從規(guī)劃的角度闡述了北京古城的價值和特點：“它所特具的優(yōu)點主要就在它那具有計劃性的城市的整體，那宏偉而莊嚴的布局，在處理空間和分配重點上創(chuàng)造出卓越的風格，同時也安排了合理而有秩序的街道系統(tǒng)，而不僅在它內部許多個別建筑物的豐富的歷史意義與藝術表現。所以我們首先必須認識到北京城固有骨干的卓越。北京建筑的整個體系是全世界保存得最完好，而且繼續(xù)有傳統(tǒng)活力、最特殊、最珍貴的藝術杰作?！?lt;/p><p class="ql-block"> 在古都風貌方面，北京城布局嚴謹的宮殿與自由舒展的園林共存，對比強烈，規(guī)劃中見自然，嚴肅中有活潑，形成了既變化又統(tǒng)一的城市景觀。城市空間布局上，高大的宮殿建筑群和低矮的住宅，形成對比。城門樓、箭樓和角樓與景山中峰上的亭子，以及瓊華島塔、妙應寺白塔遙相呼應，互相借景，使得全城三度空間抑揚頓挫、起伏高下，構成了具有北京特色的優(yōu)美的城市輪廓線。因此，它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生活和政治經濟制度，體現了民族的性格和特征，是人類一切造型創(chuàng)造中最龐大，最復雜，也是最耐久的一類，所以它所代表的民族思想和藝術，更顯著，更多面，也更重要。</p><p class="ql-block"> 梁思成先生充滿激情地贊美，“北京在部署上最出色的是它的南北中軸線”。他認為應保留中國傳統(tǒng)城市規(guī)劃中軸線的布局特點。一條貫穿全城，南起永定門北至鐘鼓樓，全長近8千米的南北中軸線，將整個城市有機地組織在一起，以突出皇城。北京獨有的壯觀秩序就由這條中軸線的建立而產生，前后起伏左右對稱的體形或空間的分配，都是以這條中軸線為依據。同時，梁思成先生主張控制舊城里新建筑的高度，重視古建筑的視覺保護和城市空間構圖的設計。尤其提出北京舊城房屋高度大部分為兩三層，但最高建筑物不得超過城門樓，天安門廣場四周的建筑物高度不得超過天安門的二重檐口。</p><p class="ql-block"> 在城市交通方面，梁思成先生希望保持原有的城市道路網絡，通過城市道路交通的改善，保持北京城市街道空間的獨特風貌，以維護文化古都的特色。為此，他指出：“這整個的分區(qū)與街道系統(tǒng)就是北京的城市格式，北京的都市計劃特征?！睘榱司徑獗本┡f城東西交通的緊張狀況，便于市民的日常生活，他設想改造和拓寬東西長安街和景山前大街、文津街、西四東四大街。但是他認為在更新的過程中，應該保護具有古都特色的街道景觀，特別是牌樓、牌坊、門洞等標志物。其次是合理的道路格局和坊巷系統(tǒng)。這一系統(tǒng)的主要特征就是大街小巷，無論其位置大小，都有明確的分工，以保證住宅區(qū)的安靜。</p><p class="ql-block"> 他在20世紀60年代就指出：“城市是一門科學，它像人體一樣有經絡、脈搏、肌理，如果你不科學地對待它，他會生病的。北京城作為一個現代化的首都，它還沒有長大，所以它還不會得心臟病、動脈硬化、高血壓等病。它現在只會得些孩子得的傷風感冒?？墒鞘澜缟虾芏喑鞘卸奸L大了，我們不應該走別人走錯的路，現在沒有人相信城市是一門科學，但是一些發(fā)達國家的經驗是有案可查的。早晚有一天你們會看到北京的交通、工業(yè)污染、人口等等會有很大的問題。我至今不認為我當初對北京規(guī)劃的方案是錯的。”進入新的世紀，北京城市建設實踐的經驗與教訓證明，梁思成先生北京規(guī)劃的基本思想符合城市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梁思成開創(chuàng)了中國古建筑的科學研究體系，提出了“整舊如舊”的古建筑修復理念，為“中而新”建筑的設計創(chuàng)作打下了理論基礎。后來還以梁思成命名設立了“梁思成建筑獎”，這是中國建筑師的最高榮譽獎。</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微信日歷上說：“我是玫瑰的影子，一旦離開，就會變?yōu)橐黄??！钡倒逵肋h是玫瑰。今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時間如梭，我們既渴望停下，又害怕被時代的傳送帶甩出軌道。被生活推著往前趕，總覺得不能停歇，不能松勁，不能掉隊人原本就應該待在沒有天花板的地方，去建立自己的敘事，自由自在地活。這樣的快樂，像是面團里的一撮酵母，雖在悶熱中發(fā)酵，卻能讓緊繃的心慢慢舒展開來。七月，愿你在這熾熱的季節(jié)里，尋得屬于自己的生活節(jié)奏?；蛱摱?，或存在，我們時鐘，走在自己的刻度上，允許自己擁有停留和休憩的勇氣。明天即將步入七月，下半年，祝每個人都能在自己的時區(qū)里，漸入佳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