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01</b></p><p class="ql-block">長安城的夏日總是悶熱難耐。唐玄宗李隆基倚在沉香木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玉佩，目光穿過雕花窗欞，望向窗外遠山的輪廓。那枚玉佩是二十年前他巡游嘉陵江時，當?shù)毓賳T所奉，玉上淺淺地雕刻著嘉陵江的山水。</p><p class="ql-block">"高力士，"玄宗忽然開口，"朕記得嘉陵江的水，可比長安任何一處的水都要清澈呢。"</p><p class="ql-block">侍立在一旁的高力士連忙躬身："大家記性真好。嘉陵江的水確實清可見底，老奴還記得當年大家乘舟而下時，水底的游魚都能看得一清二楚。"</p><p class="ql-block">玄宗輕嘆一聲，手指摩挲著玉佩上的紋路："轉(zhuǎn)眼就是二十年過去了。朕還記得嘉陵江兩岸青山如黛，晨霧繚繞，宛如仙境。"他頓了頓，"可惜如今國事繁忙，朕再難親臨了。"</p><p class="ql-block">高力士眼珠一轉(zhuǎn)："大家若思念嘉陵風光，想見也并非難事！只要命人將嘉陵江風光繪制成圖就可以了！那吳道子畫技超群，命他前往嘉陵江，他定能將嘉陵山水栩栩如生地呈現(xiàn)出來。"</p><p class="ql-block">玄宗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善！善！快快召吳道子入宮。"</p><p class="ql-block">三日后，一隊輕騎護送著吳道子離開長安，向南疾馳。吳道子已過不惑之年，面容清癯，雙目炯炯有神。他身著素色長衫，背負一個簡樸行囊，里面裝著畫筆、顏料和幾卷素絹。</p><p class="ql-block">"吳畫師，此行你大概需要留住多少時日？"領(lǐng)隊的侍衛(wèi)問吳道子。</p><p class="ql-block">吳道子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巒說："急不得呀。！嘉陵江三百里風光，可是需要一些時間去細細品味的。"</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02</b></p><p class="ql-block">抵達嘉陵江畔時正值雨季。當?shù)毓賳T給吳道子安排的豪華住所，他沒有入住，自已卻獨自跑到江邊租了一間茅屋住了下來。每日黎明起床，他或泛舟江上，或登高望遠，有時一坐就是一整日，看云卷云舒，看水漲潮落。</p><p class="ql-block">江邊一個漁夫好奇地問吳道子："先生整日觀望，為何不見您動筆作畫呢？"</p><p class="ql-block">吳道子微笑道："畫山水如同識人，你得先知其性情。這嘉陵江有時溫婉如處子，有時奔放似壯士，我需要先看懂它，讀懂它。"</p><p class="ql-block">漁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遞上一尾剛釣起的鯉魚："那先生慢慢看吧。這嘉陵江最懂人心，您多住些日子就會看明白了。"</p><p class="ql-block">轉(zhuǎn)眼一月過去。這日清晨，江上下起濃霧，山巒在遠處若隱若現(xiàn)。吳道子站在岸邊，感到胸中似有什么東西在慢慢涌動。他閉上眼睛，嘉陵江的每一個轉(zhuǎn)彎、每一處險灘、每一片竹林都在眼前清晰地浮現(xiàn)——浮現(xiàn)的不是表面的形貌，而是山水背后流動的氣韻。</p><p class="ql-block">"火候應該到了。"吳道子喃喃自語。他立即返回住地，收拾行裝返回長安。</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03</b></p><p class="ql-block">玄宗聞訊吳道子返京，立即召他進宮覲見。</p><p class="ql-block">"愛卿繪的嘉陵江圖在哪里？，快點讓朕看看！"玄宗一見吳道子，便急切地問道。</p><p class="ql-block">吳道子躬身行禮："回大家，臣尚未繪制，但三百里嘉陵江風光已在臣的胸中，臣請于大同殿作畫，一日便可完成！"</p><p class="ql-block">玄宗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準其奏請。次日清晨，大同殿內(nèi)鋪設(shè)了十丈長的素絹，文武百官皆來觀瞻。吳道子沐浴更衣，靜立片刻，然后走到素絹前，揮毫潑墨，龍蛇飛舞。</p><p class="ql-block">他畫得雖快，卻處處透著嚴謹。只見他時而用筆如刀，劈出險峻山勢；時而運墨似水，染出朦朧遠岫。江水的波紋、山石的紋理、云霧的繚繞，在他的筆下仿佛全都有了生命的靈動。</p><p class="ql-block">正午時分，吳道子換了一支細筆，細細勾勒江上的漁舟、岸邊的村落。眾人無不驚嘆：他畫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恰到好處，多一筆則繁，少一筆則陋。整個大殿鴉雀無聲，只聽得見筆鋒與絹素之間“沙沙”的摩擦聲。</p><p class="ql-block">終于，日落西山時，吳道子擲筆于地，長舒一口氣，他走到玄宗面前作了一揖："稟大家，臣已畫完了。"</p><p class="ql-block">玄宗迫不及待地走近畫前，只見十丈長卷上，嘉陵江三百里風光盡收眼底——從閬中古城的巍峨城墻，到渝州兩岸的連綿青山；從湍急的江流險灘，到平靜的河灣漁火，更奇妙的是，整幅畫都有著一種流動的氣韻，觀之仿佛能聽見江水滔滔，聞到山風送來的草木清香。</p><p class="ql-block">"呵呵，真是神乎其技呀！"玄宗贊嘆道，"愛卿在嘉陵江徘徊數(shù)月，果然收獲頗豐。"</p><p class="ql-block">吳道子說道："回大家，臣在嘉陵江畔停留多日，所有景象，皆存于胸中，今日只是將心中山水傾瀉而出罷了。"</p><p class="ql-block">"一日之內(nèi)竟繪得三百里江山？"宰相李林甫忍不住質(zhì)疑，"若無事先準備，你如何做到的喲？"</p><p class="ql-block">吳道子淡然一笑："將軍舞劍，意在劍先；畫師運筆，神在筆前。臣在嘉陵江時，早已將山水神韻融入血脈。今日作畫，不過是讓它們從指尖流淌出來而已。"</p><p class="ql-block">玄宗聞言，若有所思："昔年顧愷之畫人，數(shù)年不點睛，曰'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今日觀愛卿之作，方知此言不虛。"</p><p class="ql-block">當夜，玄宗命人在宮中設(shè)宴，親自為吳道子斟酒慶賀。酒過三巡，玄宗借著燭光再次展開畫卷，忽然指著其中一處，感慨地說："此處可是利州段的明月峽？朕當年曾在此夜泊，記得峽中望月，別有洞天。"</p><p class="ql-block">吳道子頷首："大家慧眼。此處正是明月峽，臣特意在峽口添了一輪孤月，以紀念大家當年雅興。"</p><p class="ql-block">玄宗撫掌大笑："得此畫卷，朕雖身居九重，亦可神游嘉陵江矣！"</p><p class="ql-block">此后，這幅《嘉陵江三百里圖》被珍藏于內(nèi)府，成為玄宗最愛的藏品之一。而吳道子一日成圖的佳話，也流傳千古，成為后世畫師高不可攀的仰止高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