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艾莉娜第一次見到埃德溫是在那場廣告行業(yè)峰會上。作為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她早已習慣在這種場合游刃有余，但那個站在投影儀前侃侃而談的男人卻讓她難得地分了神。他談的是科技與人文的融合，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西裝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上，一塊簡約的手表隨著手勢在燈光下偶爾閃爍。</p> <p class="ql-block">"所以我認為，真正的創(chuàng)新不是顛覆，而是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找到那個微妙的平衡點。"埃德溫結(jié)束演講時，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會場，與艾莉娜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會后酒廊里，艾莉娜端著一杯氣泡水靠在落地窗邊。瑯琊城的燈火在她身后流淌成河，她正出神，一杯威士忌遞到了面前。</p> <p class="ql-block">"創(chuàng)意總監(jiān)艾小姐，對吧？我是埃德溫。"他嘴角掛著淺笑，眼角有細小的紋路，"剛才注意到你沒碰酒精。"</p><p class="ql-block">"開車來的。"她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酒杯，指尖不小心擦過他修長的手指，一絲微妙的電流從接觸點蔓延，"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的公司去年那條環(huán)保廣告很有沖擊力。'不要讓最后一滴水成為孩子的眼淚'——這個slogan我記得很清楚。"</p> <p class="ql-block">就這樣，他們從行業(yè)趨勢聊到各自母校，從喜歡的電影聊到旅行經(jīng)歷。當埃德溫說起他曾在西藏徒步一個月時，艾莉娜的眼睛亮了起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一直想去拍藏地的紀錄片！"她興奮地說，手指不自覺地比劃著取景框的動作，"那里的光影，那種原始的生命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埃德溫看著她發(fā)亮的眼睛，輕輕碰了碰她的酒杯："下次去，可以給你當向?qū)А?quo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個月后，他們正式確定了關(guān)系。艾莉娜喜歡埃德溫身上那種沉穩(wěn)的氣質(zhì)，像一座隨時可以依靠的山；埃德溫則被艾莉娜的活力與創(chuàng)造力吸引，她說出的每個想法都像跳躍的火花。他們一起做飯，他切菜的手法精準得像在實驗室，而她總能將普通食材變成驚艷的料理；周末時，他會陪她去郊外拍照，扛三腳架、遞濾鏡，安靜地等她捕捉到滿意的畫面。</p> <p class="ql-block">然而，變故來得猝不及防。</p><p class="ql-block">那是個普通的周四晚上，艾莉娜剛結(jié)束一個比賽，疲憊地推開家門，發(fā)現(xiàn)埃德溫坐在沙發(fā)上，面前的茶幾上擺著兩杯紅酒和一份文件。</p><p class="ql-block">"公司要調(diào)我去成都。"他直截了當?shù)卣f，"負責西南區(qū)業(yè)務拓展，至少兩年。"</p><p class="ql-block">艾莉娜的手指僵在門把手上，喉嚨突然發(fā)緊。她慢慢走到沙發(fā)前坐下，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精灼燒著食道，卻暖不了突然冰涼的手指。</p><p class="ql-block">"什么時候走？"</p> <p class="ql-block">"下個月。"埃德溫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我們可以..."</p><p class="ql-block">就在這時，艾莉娜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制片人老周。她本想掛斷，埃德溫卻示意她接。電話那頭，老周興奮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出："莉娜！西藏那個紀錄片項目批下來了！投資方點名要你帶隊，下個月就出發(fā)，至少半年！"</p><p class="ql-block">空氣凝固了。艾莉娜看著埃德溫，埃德溫看著艾莉娜，兩人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復雜的情緒——喜悅、猶豫、痛苦、理解...</p><p class="ql-block">掛掉電話后，是長久的沉默。最后埃德溫先開口："男不入川，女不入藏。"他試圖用玩笑緩解氣氛，聲音卻有些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不入廣。"艾莉娜接上下句，勉強笑了笑，"三不入，我們占了倆。"</p> <p class="ql-block">那晚他們沒討論出結(jié)果，只是緊緊相擁，仿佛要把對方揉進骨血里。接下來的日子像被按了快進鍵，埃德溫開始交接工作，艾莉娜忙著籌備進藏事宜。他們默契地避開那個話題，卻在每次對視時看到彼此眼中的掙扎。</p><p class="ql-block">出發(fā)前一周，艾莉娜發(fā)起了那場艱難的對話。他們坐在初次約會的那家咖啡館，秋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她身后投下斑駁的光影。</p> <p class="ql-block">"我想好了，"她攪動著早已冷掉的咖啡，"我們都去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埃德溫抬起頭，眉頭微蹙："什么意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先去成都，穩(wěn)定下來。我完成西藏的拍攝就申請調(diào)過去。"她的語速很快，像是怕自己反悔，"半年，最多八個月。我們可以視頻，可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莉娜！"埃德溫打斷她，伸手覆住她微微發(fā)抖的手，"你知道西藏的條件有多艱苦。零下幾十度，高原反應，通訊不便...我不放心。"</p><p class="ql-block">"我也不放心你去成都。"她笑了，眼里卻有淚光，"聽說那里的火鍋辣得很，美女也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埃德溫沒有笑。他認真地看著她："我們可以選擇不分開。我可以拒絕調(diào)動，或者你推掉這個項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艾莉娜沉默了。她知道埃德溫等待這次晉升已經(jīng)三年；埃德溫也清楚西藏紀錄片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最終，她輕聲說："我們不能...不能因為愛情就放棄自己的事業(yè)，對吧？那樣的話，總有一天會埋怨對方的。"</p> <p class="ql-block">埃德溫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所以，我們暫時分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是分開。"艾莉娜搖頭，"是各自成長。一年后，我們再決定下一步，好嗎？”</p><p class="ql-block">離別的啟陽機場，埃德溫把一條羊絨圍巾圍在艾莉娜脖子上："西藏冷，注意保暖。"他的手指在她頸后停留了片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艾莉娜則塞給他一個小盒子："成都潮濕，這里面是胃藥和...想我時吃的糖。"她的聲音哽了一下。</p><p class="ql-block">他們沒有說再見，只是用力擁抱，然后轉(zhuǎn)身走向各自的登機口。</p> <p class="ql-block">成都的生活比埃德溫想象的更忙碌。分公司問題重重，他每天工作到深夜，回到公寓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是否有艾莉娜的消息。由于西藏信號不穩(wěn)，他們的聯(lián)系時斷時續(xù)，有時收到的是三天前的語音。每當這時，埃德溫就會站在23層的窗前，望著西向，想象著她在哪片星空下。</p><p class="ql-block">艾莉娜的日子更艱難。高原反應讓她頭痛欲裂，拍攝地點經(jīng)常沒電沒網(wǎng)。她堅持每天寫日記，記錄想對埃德溫說的話。有一次在海拔五千米處，她冒著風雪拍攝遷徙的藏羚羊，手指凍得失去知覺，卻因為捕捉到一個珍貴鏡頭而欣喜若狂，轉(zhuǎn)身想分享時才發(fā)現(xiàn)身邊空無一人。</p> <p class="ql-block">五個月后的一個深夜，埃德溫接到艾莉娜的視頻電話。畫面中的她瘦了許多，臉頰上有高原紅，眼睛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亮。</p> <p class="ql-block">"我提前完成了主要拍攝！"她興奮地說，"制片讓我回去做后期，明天就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埃德溫的心跳加速："飛瑯琊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艾莉娜神秘地笑了："先到成都轉(zhuǎn)機...有個人我太想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埃德溫推掉了所有會議。他換了三套衣服，最后選了她最喜歡的那件咖啡色襯衫。下午四點，他站在接機口，手心冒汗。航班信息顯示已經(jīng)落地，卻遲遲不見她出來。打她電話，提示關(guān)機。</p><p class="ql-block">又等了半小時，埃德溫決定去問詢處。轉(zhuǎn)身時，他瞥見大廳另一頭的禮品店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彎腰挑選著什么。艾莉娜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頭發(fā)比離開時短了，在腦后扎成一個小揪揪。她拿起一個熊貓玩偶看了看，又放下，然后像是感應到什么，突然轉(zhuǎn)頭。</p> <p class="ql-block">隔著二十米的人流，他們的目光相遇了。艾莉娜的眼睛瞬間濕潤，嘴角卻揚起大大的笑容。埃德溫大步走過去，她也跑起來，在距離他兩米處突然停下，從背包里掏出一條哈達，鄭重地掛在他脖子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藏族祝福，"她聲音有些抖，"保佑你平安健康。"</p><p class="ql-block">埃德溫一把將她拉進懷里，熟悉的洗發(fā)水香味混合著陌生的酥油茶氣息撲面而來。他緊緊抱住她，感覺到她的眼淚浸濕了襯衫。</p><p class="ql-block">"不是說在轉(zhuǎn)機大廳等嗎？"他在她耳邊問。</p><p class="ql-block">艾莉娜抬頭，臉上還掛著淚卻笑得燦爛："想給你個驚喜。我研究了成都最好的火鍋店，位置都訂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埃德溫捧起她的臉，輕輕擦去淚水："不急著吃火鍋。先回家，我給你煮面。"</p><p class="ql-block">"你學會做飯了？"她驚訝地問。</p><p class="ql-block">"只會煮面，"他牽起她的手往外走，"但足夠養(yǎng)活你了。"</p> <p class="ql-block">出租車上，艾莉娜靠在他肩頭，突然說："我辭職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埃德溫身體一僵："什么？"</p> <p class="ql-block">"紀錄片拍完了，我的夢想實現(xiàn)了。"她仰頭看他，"現(xiàn)在，我想試試在成都生活。這里廣告業(yè)也不錯，而且..."她的手指與他交纏，"男不入川是舊話了?，F(xiàn)在有句話叫'少不入川，老不出蜀'，意思是這里太安逸，來了就不想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埃德溫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頂："女不入藏呢？"</p><p class="ql-block">"我去過了，發(fā)現(xiàn)那里很美，但不適合外地人久留。"她輕聲說，"我更想和你在一個地方，一起經(jīng)歷春夏秋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車窗外，成都的街景緩緩后退，夕陽將一切染成金色。埃德溫想起那個行業(yè)峰會初遇的夜晚，想起他們分別時的痛苦，想起這半年的思念與成長。他忽然明白，所謂"三不入"不過是古人對未知的恐懼；而真正的愛情，是敢于打破陳規(guī)，在變化中找到不變的承諾。</p> <p class="ql-block">"娜娜"他輕聲說，"下次休假，我們一起去廣州吧。"</p><p class="ql-block">"為什么？"</p><p class="ql-block">"把'老不入廣'也破除了。"他笑道，"然后我們就可以告訴所有人，那些老話該更新了！祖國的大好河山一切皆有可能，人生何處不精彩。"</p> <p class="ql-block">艾莉娜笑著捏了捏他的手，將頭重新靠回他肩上。出租車駛過錦江，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星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