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已是子夜,下午的雨到現(xiàn)在還一直下著,細密的雨絲被街燈織成了朦朧的網(wǎng)。路上,偶爾有撐著傘的行人匆匆而過,車輛也稀稀拉拉的在街上駛過。此時,在這座省級醫(yī)院的急診病房里,依然還是人頭攢動,門庭若市。不分時間和陰晴的疾病讓不分男女老少的人們隨時可以生病,從而保證著醫(yī)院隨時都在高效率的運轉。即使已經半夜,前來看病的人們依然絡繹不絕,急診室的幾個醫(yī)生和護士一直忙的不可開交。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等待輸液的病床一床難求,在我病床左邊的一張病床旁,一個人背對著我,倚靠在床沿,佝僂前傾的他不時用雙手撐住床沿,我從他的背影判斷他是一位老人,因為我們來時他已經就在那里,加之背對著我們,所以沒有特別注意他。大約過去半個小時,他大半個身子突然斜倒在床上,但左腳還落在地上,他費力的想要挪動身體并把左腳抬到床上,可試了好幾次,都以失敗告終。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他是想要躺到床上。我趕忙走上前去,輕輕幫他把左腳抬到床上,小心地為他調整好睡姿并蓋好被子,老人頭腦清醒,連連表示感謝,聲音里滿是感激。 我也從正面看清了老人的面容,并由此展開了一段對話。我輕聲問道:“老人家,您多大年紀了?”他緩緩開口:“98歲了。”“98歲?!”我忍不住驚呼出聲,內心滿是驚愕。難以想象,這樣的高齡,他竟然在雨夜獨自前來就醫(yī)。我又問:“您這么晚一個人來看病,沒有家里人陪您嗎?”老人的語氣里透著深深的落寞:“沒有,老伴走了好多年,孩子也不管我?!彼又嬖V我,自己有兩個女兒,一個遠在美國,一個從福州大學畢業(yè)后,在昆明工作。我不解地追問:“美國的女兒來不了,那昆明的女兒總該來陪陪您吧?”老人苦笑著搖頭:“她們都不管我,我跟昆明的女兒說我病了, 但她說沒有時間來陪我”。老人還告訴我他是退休人員,退休工資一個月有五千多塊錢,一個月吃不完,夠用了,她們不管我就算了。我說你非常了不起啊,兩個女兒都非常優(yōu)秀啊。老人說:“唉!我過去差不多是討飯供她們讀的書啊,可惜現(xiàn)在她們有出息了,也不管我了”。說著說著老人閉上眼睛睡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靜靜地望著老人,他的頭發(fā)蒼白凌亂,呼吸均勻而緩慢,和衣而睡的模樣,像極了一個疲憊的孩子。陪伴在他身邊的,只有立在床頭柜旁那把老式的黑布雨傘,還有一雙滿是灰垢、早已變形的黑皮鞋,鞋面似乎自從穿上就再沒擦拭過。就連身上那件藍色的中山裝,也洗得發(fā)白,泛著歲月的痕跡。在這熱鬧的急診病房里,一位98歲、無人陪伴的孤獨老人沉沉睡去,與周圍那些被家人悉心照料的老人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人和我交流的時候還特別提到“還有兩年就要100歲了”,語氣中似乎有些自我調侃。是啊,長命百歲,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長壽目標,但有多少人能長命百歲?在一個家庭中,能有一個百歲老人是一家人多么大的榮耀。以老人現(xiàn)在的條件,他應該是享受著子孫繞膝的天倫之樂,在這樣雨夜的病房也有人陪伴的。從老人的年齡推斷,老人的兩個女兒起碼也是當奶奶的老人了,她們對自己的老人如此無情,那她們的兒孫輩又會如何對待她們?作為一個局外人,我不是一個道德綁架者,我只是滿心感慨:對于一位近百歲的老人而言,在這樣的生活境況下,即便長壽,又有多少溫暖與慰藉 ?莫不是應了那本名著的書名《百年孤獨》,唉!生活如此,長壽何用?</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