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稱：樹生</p><p class="ql-block">美篇號：170196467</p><p class="ql-block">圖片來源：網(wǎng)絡(luò)</p> <p class="ql-block">霉味從樟木箱縫里鉆出來時，我聽見銅鎖在暗處碎裂的聲音。藍(lán)印花布裹著的袁大頭早已發(fā)綠，邊緣纏著的金線卻還倔強(qiáng)地閃著光——那是母親用陪嫁肚兜最后一縷邊角系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爺爺，這破玩意兒能換幾個比特幣？"孫子倚在門框上，藍(lán)牙耳機(jī)藍(lán)光在徽州磚雕上明明滅滅。他腳下踩著的波斯地毯，正慢慢吞噬著父親當(dāng)年親手鑿刻的云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48年的雪粒子打在程記藥鋪的雕花窗欞上，母親的體溫正在雕花床榻上消散。她摳著"喜鵲登梅"的木雕，木屑混著血沫落在枕畔。"去...程掌柜認(rèn)得真貨..."銀元貼著我凍僵的胸口，帶著她最后的余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程掌柜的算盤珠子在煤油燈下泛著冷光，水煙袋里的煙絲明明滅滅。"金圓券？能糊窗戶。"他用銅煙嘴敲了敲柜臺，"你這袁大頭，換三副麻黃湯。"我盯著他身后墻上的"童叟無欺"匾額，忽然發(fā)現(xiàn)"欺"字的最后一筆被油煙熏得格外模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公私合營那年，王主任蹲在八仙桌前喝茶。紫砂壺嘴的熱氣升騰，模糊了墻上褪色的"福"字。"老周啊，這棟樓要改職工宿舍。"他的茶蓋磕在碗沿上，"聽說你家想分個朝南的？"檀木佛龕被搬走時，我摸著墻面上殘留的香灰痕跡，突然想起程掌柜油光水滑的算盤珠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兒子要去美利堅留學(xué)的前夜，女兒帶著女婿跪在青磚地上。女婿西裝口袋露出半截歙硯，說是客戶送的。"爸，就當(dāng)我借的。"女兒鬢角的白發(fā)刺得我眼眶生疼。典當(dāng)行的冷氣里，袁大頭落進(jìn)鐵盒的脆響，竟和當(dāng)年母親咽下最后一口氣時，雨滴砸在天井石板上的聲音一模一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爺爺？"孫子晃了晃手機(jī)，屏幕上加密貨幣的K線圖跳得刺眼，"這銀元要是捐給博物館，我們公司能減免二十萬稅款。"他嶄新的意大利皮鞋碾過地上的磚雕，那是父親年輕時蹲在天井里，花了三個月刻出來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把銀元重新包進(jìn)藍(lán)印花布，那些被歲月磨平的"中華民國三年"字樣硌著掌心。窗外的屯溪老街傳來旅游團(tuán)的講解聲："徽州古商道講究誠信為本..."霓虹燈透過雕花窗欞，在銀元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像極了母親臨終前落在床欄上的血珠。忽然想起程記藥鋪的匾額，原來"童叟無欺"四個字，從一開始就少了個"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此刻閣樓漏下一縷月光，照見袁大頭邊緣纏著的金線。那金線突然蜷曲扭動，像極了母親最后時刻，從她指縫里垂下的，一縷未斷的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