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電影隨筆?拳臺上的母親:</b></p><p class="ql-block"><b>?出拳或沉默,皆是愛的形狀</b></p><p class="ql-block"><b>——電影《出拳吧,媽媽》觀感</b></p><p class="ql-block"><b>楊瑩</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決賽擂臺上,白楊被對手一次次擊倒,牙套飛出嘴角,鮮血混著汗水砸在地面。她搖晃著站起,卻始終不敢揮拳反擊——對手攥著她兒子的秘密,一句“贏了就公開”的威脅,讓這位母親的拳頭重如千鈞。為了孩子,除了打拳什么都不會的白楊寧愿承受全世界的重?fù)?,卻不敢揮出一記反擊。</p><p class="ql-block"> 拳臺如人生牢籠。</p><p class="ql-block"> 白楊本是天賦凜然的拳手,卻遭有著私情的教練與師妹二人陰謀暗算,輸?shù)絷P(guān)鍵比賽,憤懣中的她意外打傷教練入獄,失去的不僅是自由,更是襁褓中兒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六年后出獄,她已是眾人眼中“失格的母親”:沒有穩(wěn)定收入,帶著犯罪記錄,連親姐姐都冷眼以對,禁止她靠近孩子。</p><p class="ql-block"> “為母則剛”的古語,在《出拳吧,媽媽》中被淬煉成帶血的現(xiàn)實。當(dāng)白楊拖著五年未訓(xùn)練的身體重返賽場,每一次出拳都帶著肌肉撕裂的疼痛;當(dāng)對手以孩子為籌碼要挾她認(rèn)輸,她竟真的垂下雙手任人痛擊。母性在此刻呈現(xiàn)出撕裂的雙面:一面是堅不可摧的鎧甲,為了孩子甘愿承受一切屈辱;一面是脆弱柔軟的軟肋,成為他人輕易拿捏的命門。</p><p class="ql-block"> 而最深的痛楚在于:愛孩子,讓她在拳臺上無法真正倒下,也讓她在生活中注定不能認(rèn)輸。拳臺上的勝負(fù)尚且有裁判讀秒,生活的重拳卻從不宣判終止。她白天在超市搬運重物,汗水浸透廉價工服;夜晚在破舊出租屋里,對著兒子的照片揮出空拳。賽場上的拳王頭銜是過往榮光,生活中的“拳王”身份才是她必須死守的底線——一個母親,絕不能輸給生活本身。每一份微薄的薪水,每一寸靠近兒子的努力,都是她向生活擂臺的無聲宣戰(zhàn)。倒下?可以。但倒下后爬起的速度,必須比生活砸下的下一拳更快。</p><p class="ql-block"> 拳擊本是最暴烈的運動,卻因母親的身份而顯露出矛盾的光澤。白楊的拳頭揮向的從不是對手,而是命運的重圍——她以血肉之軀撞擊著社會對“好母親”的狹隘定義。當(dāng)主流敘事將母親塑造成溫柔無私的圣母時,白楊卻頂著一頭亂發(fā),帶著滿身傷疤,用最原始的方式宣告:母親可以是狼狽的、沖動的、不完美的,唯獨不能是放棄的。</p><p class="ql-block"> “我哪怕還有一口氣,也要拼盡全力。我要讓我的孩子知道,他的媽媽,從來沒有放棄過他?!?這句臺詞如利刃剖開母愛的本質(zhì)。決賽的高潮,便是這句誓言最慘烈也最輝煌的具現(xiàn)化。白楊被擊倒在地,視線模糊,耳畔是裁判冷酷的讀秒聲。觀眾的喧囂仿佛隔著一層水幕,世界在旋轉(zhuǎn)、褪色。然而,當(dāng)兒子的呼喚穿透重重雜音刺入腦海,那小小的身影在觀眾席上攥緊了拳頭——一股蠻荒之力從生命最深處迸發(fā)。她抓住圍繩,用顫抖的膝蓋支撐起千鈞之軀,一次,兩次,無數(shù)次。每一次倒下后的爬起,都是對命運枷鎖的野蠻沖撞;每一次搖晃著站定,都在無聲地向兒子宣告:看,媽媽還在!堅持本身,就是她最有力的反擊,是比任何金腰帶都珍貴的遺產(chǎn)——她要讓孩子親眼見證,他的母親,如何在絕望的深淵里,用不屈的脊梁鑿出一道天光。</p><p class="ql-block"> 終于,在對手因她的頑強(qiáng)而露出破綻的瞬間,積攢的全部信念與力量化作石破天驚的一擊。對手轟然倒地,裁判的手臂揮向白楊。勝利的歡呼如潮水般涌來,金腰帶的金屬光澤刺痛了她的眼。但比勝利更重要的是,她看到兒子沖破阻攔奔向自己的身影。那一刻,她不僅是拳臺上的獲勝者,更是用血肉之軀為孩子奪回尊嚴(yán)與未來的母親。孩子不僅是軟肋,更是最深的生命力源泉。這勝利的終點,是母子相擁的起點。</p><p class="ql-block"> 而擂臺下,另一場無聲的搏斗同樣驚心動魄。姐姐白彤接過撫養(yǎng)妹妹孩子的重任,在柴米油鹽中揮拳。飾演者田海蓉精準(zhǔn)捕捉到這種“生活拳手”的復(fù)雜性:看到妹妹出獄時的落魄,她強(qiáng)忍擁抱的沖動板起臉訓(xùn)斥?!懊妹迷谫悎錾铣鋈?,姐姐在生活里出拳”,廚房的煙火中吞咽的眼淚,何嘗不是另一種母性的剛強(qiáng)?</p><p class="ql-block"> 影片的爭議恰是現(xiàn)實的回響。有批評指其女性刻畫生硬,將反派師妹徐佳楠塑造成臉譜化的“惡女”——而我們在生活中看到的這樣女人總是慈眉善目的;而那個教練沈浩對白楊莫名舍命相助的邏輯有點蒼白——生活中有這樣的無私奉獻(xiàn)嗎?<span style="font-size:18px;">男性的相助總是在互助利用實現(xiàn)雙贏的前提下進(jìn)行才較為合理……</span>這些瑕疵折射出更深困境:當(dāng)女性試圖打破“完美母親”的枷鎖時,社會尚未準(zhǔn)備好接受一個有缺陷或有污點卻真實的母親形象。</p><p class="ql-block"> 我們質(zhì)問“女人該不該出拳”,卻忽略了拳套早已焊在她們手上。當(dāng)代母親面臨的雙重困境如鐵籠般堅固:全職媽媽被要求獨立自強(qiáng),職場母親被苛責(zé)陪伴不足。白楊在聚光燈下的每一次趔趄,都映照著普通女性在生活擂臺上無聲的跌倒與攀爬。</p><p class="ql-block"> 決賽的鐘聲早已停歇,但余音不息。白楊的金腰帶反射的光芒,最終讓我們徹悟:出拳或收拳,進(jìn)攻或隱忍,不過是母愛在不同戰(zhàn)場的選擇。真正的女性力量,從不在揮拳與收拳間二選一,而在于看清戰(zhàn)場后,依然選擇為所愛之人沖鋒的姿態(tài)。因為愛,她們在拳臺上可以是戰(zhàn)術(shù)性退讓的拳手;但在生活的擂臺上,她們必須是永不倒下的拳王。這是宿命,也是勛章。而白楊在血泊中一次次爬起直至最終獲勝的身影,正是這枚勛章最滾燙的烙印——它證明,一個母親為了孩子所能爆發(fā)出的能量,足以擊碎命運的銅墻鐵壁。</p> <p class="ql-block">【作者簡介】楊瑩:當(dāng)代詩人、作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西安市作協(xié)副主席、中國散文學(xué)會理事,陜西省政協(xié)第十一屆委員、中國農(nóng)工民主黨中央婦女委員會委員、陜西文學(xué)藝術(shù)創(chuàng)作百人計劃人才,王子云書畫藝術(shù)研究院藝術(shù)家,第三屆國際絲路藝術(shù)節(jié)長安詩歌節(jié)組委會副主任,陜西三秦文化研究會文學(xué)藝術(shù)委員會副主任,陜西華商國際傳媒中心國際傳播研究院專家,西安培華學(xué)院客座教授,西安文理學(xué)院駐校作家。陜西女子詩社、社長。曾被省委組織部、陜西省作協(xié)派到西安美術(shù)學(xué)院督導(dǎo)辦、宣傳部掛職。著有《純真年代》、《花兒日記》、《奔向光明》、《從長安出發(fā)》等詩歌、散文、小說作品集十多種。作品多次獲獎,多次參展,進(jìn)入全國散文排行榜,入選海內(nèi)外多種圖書版本,被譯成英文、日文、俄文、韓文等多種文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