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圖/吉祥慶陽</p><p class="ql-block">美篇號/10363791</p><p class="ql-block">責(zé)任編輯/王小榮</p><p class="ql-block">審核/躺平的豹老二</p> <p class="ql-block">晨霧漫過鴨綠江時，江對岸的長白山脈還裹著青灰色的紗。我站在虎山長城的烽火臺遺址上，看晨釣的老人收網(wǎng)，竹簍里的鯽魚撲棱著銀鱗，濺起的水珠落進(jìn)晨霧里，像撒了把碎鉆——這是丹東最尋常的清晨，卻在"半"字里藏著千年智慧：半江碧水半江霧，半艙魚蝦半艙星，半世煙火半世閑。</p><p class="ql-block">一、福不可享盡，留三分給子孫：老墻根下的"苦糖"</p><p class="ql-block">鴨綠江邊的老房子總帶著股潮濕的木香。我曾拜訪過92歲的抗美援朝老兵周伯，他住在振安區(qū)的一棟青磚小樓里，窗臺上擺著三個搪瓷缸：一個裝著當(dāng)年的軍功章，一個泡著野山參，還有一個裝著新曬的魚干。"當(dāng)年在朝鮮，連塊熱乎餅都啃不上。"他摩挲著軍功章上的彈痕，指節(jié)上的老繭蹭過銅章，"現(xiàn)在日子好了，可我總留著三分苦——給孫子們講餓肚子的滋味，比給他們攢錢金貴。"</p><p class="ql-block">周伯的院子里種著兩壟草莓，紅得透亮。每年五月，他都要給隔壁留守兒童小宇留一筐最甜的："娃父母在外打工，吃口熱乎的我高興。"去年冬天，小宇考上大學(xué)，攥著錄取通知書跪在他膝前，周伯摸出個布包，里面是攢了十年的魚干錢："這是爺爺留的'福'，你拿去交學(xué)費，剩下的...買雙棉鞋，別凍著腳。"</p><p class="ql-block">布包打開時，魚干香混著舊報紙的墨香涌出來。我看見泛黃的紙頁上，歪歪扭扭寫著"小宇學(xué)費"，后面跟著一串零——那是周伯賣草莓、編竹筐、修漁船攢下的每一筆收入。他笑得像孩子："咱丹東的福啊，得像鴨綠江的水，流著流著，才能潤到更多人。"</p><p class="ql-block">丹東人管這叫"留三分福"。就像鴨綠江的水，漲潮時漫過灘涂，退潮時露出貝殼——若全兜進(jìn)漁網(wǎng)，河就枯了；若分三分給候鳥，給蘆葦蕩，給江里的魚，這水便活了，年復(fù)一年，潤著兩岸的人家。</p><p class="ql-block">二、利不可占盡，舍三分給別人：浪打礁巖的"退網(wǎng)"</p><p class="ql-block">東港市的碼頭總比別處熱鬧些。天剛擦亮，漁船就"突突"靠岸，漁民們扛著泡沫箱往岸上搬，箱蓋一掀，銀白的蝦、金黃的蟹、肥碩的蜆子便涌出來，在晨光里跳成一片。"老于家的船又'翻'了！"有人喊。我湊過去，見五十多歲的于大姐正把最大的螃蟹往鄰居家筐里塞："我家小子在城里買房，不差這幾只；你家閨女剛上大學(xué)，補補身子。"</p><p class="ql-block">于大姐的丈夫十年前出海遇險，是隔壁村的漁民拼了命救回的。從那以后，她家的漁網(wǎng)總比別人松半扣——遇到小鰷魚群，寧肯少收半艙，也要留給路過的海鷗；趕上休漁期，她就把自家的海草房騰出來，給外鄉(xiāng)的趕海人當(dāng)落腳點。"海是大家的，"她蹲在船上補網(wǎng)，手指被梭子扎出小血珠，"占盡了，往后誰還跟你搭伙？"</p><p class="ql-block">我見過貪心的漁民，用密網(wǎng)撈光了灘涂的文蛤，結(jié)果第二年一場赤潮，整片海域的魚蝦都死了；也見過豁達(dá)的老船長，主動把魚群密集區(qū)標(biāo)在航海圖上，說："咱撈三分，留七分，魚群才能年年回來。"這大概就是老輩人說的"舍三分利"——不是虧，是給日子留條活路，給人心留塊暖地。</p><p class="ql-block">于大姐的漁網(wǎng)松松垮垮，卻網(wǎng)住了整個漁村的溫度。去年冬天，寒潮來襲，她的海草房擠了七戶趕海的老人，灶上的熱粥咕嘟咕嘟，比任何暖氣都暖。她搓著凍紅的手笑："你看這海，退潮時露出的礁石，才是最結(jié)實的；人心啊，退一步，才裝得下更多光。"</p><p class="ql-block">三、功不可貪盡，讓三分給他人：楓葉林里的"頂針"</p><p class="ql-block">鳳凰山腳下的抗美援朝紀(jì)念館里，有面特殊的墻。墻上貼著三百多張照片，都是當(dāng)年支援前線的丹東百姓：有推著獨輪車送糧的大娘，有縫補軍裝的婦女，有在防空洞里教戰(zhàn)士識字的先生。"這些照片里的名字，大多沒上過功勞簿。"講解員小徐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可沒有他們，哪有我們今天的安穩(wěn)？"</p><p class="ql-block">我曾采訪過一位95歲的支前模范王奶奶。她當(dāng)年在朝鮮戰(zhàn)場當(dāng)衛(wèi)生員，救過一百多個傷員。"我文化不高，就會認(rèn)藥、換繃帶。"她坐在藤椅上剝花生，"首長要給我記功，我說：'功該記在戰(zhàn)士們身上，我不過是遞了把鉗子。'"后來，她把所有的獎?wù)露季杞o了紀(jì)念館，自己只留了枚銅頂針——那是她救第一個傷員時，傷員硬塞給她的，"他說，留著這個，往后給娃娃們打鞋底，針腳密些，娃腳不冷。"</p><p class="ql-block">銅頂針在陽光下泛著暖光，針腳處還留著淡淡的血漬。王奶奶說，那是她第一次給傷員縫補軍裝時，被碎布劃破的手指。"你看這頂針，"她把頂針按在我手心里，"不是勛章，是個念想——咱丹東人啊，干啥都得留三分給別人。"</p><p class="ql-block">這"讓三分功"的哲學(xué)，刻在丹東的骨血里。當(dāng)年修鴨綠江大橋時，工程師老陳主動把"首席設(shè)計"的署名讓給了徒弟，說："橋是大家的，我這把老骨頭，能搭把手就夠了。"如今，那座橋依然橫跨江面，車來車往，橋碑上的名字換了又換，可橋洞里的風(fēng)，始終帶著老陳當(dāng)年點煙的味道。</p><p class="ql-block">結(jié)語：半江明月照丹東</p><p class="ql-block">暮色漫過鴨綠江時，江對岸的路燈次第亮起，像一串被晚風(fēng)串起的星子。我沿著濱江路往回走，見賣烤冷面的阿姨把最后一份冷面塞給流浪漢，說："趁熱吃，涼了胃該疼了"；見放學(xué)的小學(xué)生把撿到的錢包交給警察，說："老師說，不屬于自己的要還"；見晚歸的漁民把多余的漁獲分給鄰居，說："咱海里的東西，從來不是哪個人的"。</p><p class="ql-block">這大概就是丹東的"半"字訣：半江碧水養(yǎng)萬家，半艙魚蝦分四鄰，半世功名付清風(fēng)。它不是妥協(xié)，是智慧；不是怯懦，是豁達(dá)；不是潦草，是對生活最溫柔的敬畏。</p><p class="ql-block">鴨綠江的水還在流，帶著千年的月光，帶著萬代的煙火，帶著丹東人刻在骨血里的"半"字哲學(xué)——人生最妙的風(fēng)景，從來不在"滿"處，而在"半"中：半貧半富半自安，半稱心時半從容，半留三分給天地，半守本真做自己。如此，方不負(fù)這人間好時節(ji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