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三十多年前，我在彌城水目山西麓的紅星玉和莊小學任教。這所隱匿于青山深處的村小，承載著獨特的教學生涯。復式教學的課堂上，不同年齡的孩子們求知若渴；生活中，柴米油鹽的瑣碎事務也常縈繞心頭。每個周末，我總要騎著載重單車，往返于壩區(qū)的家與山區(qū)的學校之間，帶回維持生計的米糧油鹽。校園里開墾的小菜園，與從家中捎來的菜蔬，讓清苦的日子多了幾分煙火氣。而最讓人期待的，是春秋時節(jié)與學生們一同走進水目山，在自然中留下珍貴的回憶。</p> <p class="ql-block"> 陽春三月，桃花蘸著胭脂紅，梨花綴滿枝頭雪，正是踏春好時節(jié)。我們帶著學生沿著村子后山蜿蜒的羊腸小道進發(fā)，三十多分鐘的跋涉，便望見水目寺下庵飛檐翹角，在綠樹掩映間若隱若現(xiàn)。這些生于寺下的孩子們，瞬間化身成最靈動的小導游。他們蹦跳著穿梭在古寺廊檐下，稚嫩的聲音里滿是驕傲：“老師快看！這是山寺門，四大金剛可威風了！水目塔有好多故事呢……”從太子殿到觀音殿，從大雄寶殿到土豬殿，就連“枯井運木”的傳說、栩栩如生的二十八宿塑像，他們都能如數(shù)家珍，講得頭頭是道。</p> <p class="ql-block"> 行至羅漢殿時，幾個眼尖的孩子突然拉著我衣角，神秘兮兮地繞到殿后。順著他們手指的方向，斑駁的殿壁上，一尊羅漢的名字赫然在目——竟與我同姓同名！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泥塑上，恍惚間，仿佛跨越時空與古人有了奇妙的對話。那時的水目寺，唯有下庵修繕完好，香火裊裊；而上、中兩庵尚在沉睡，唯有古山茶在殘垣斷壁間獨自綻放，訴說著歲月的滄桑。</p> <p class="ql-block"> 秋風掠過水目山時，總藏著我們最期待的邀約。擇一個晴好的晌午，三十多名學生如雀躍的山雀，簇擁著奔向寺前的溪畔潭邊。那里溪水潺潺，樹蔭如蓋，是大自然恩賜的野炊圣地。孩子們手腳麻利地分成四組，山間頓時熱鬧起來。有的彎腰搬來棱角分明的巨石，搭成穩(wěn)固的灶塘；有的鉆進密林深處，將枯枝落葉捆扎成捆；提水的孩子排成長隊，木桶里晃動著清冽的山泉水。大鑼鍋盛滿淘洗干凈的白米，在柴火噼啪聲中漸漸升起白霧；溪邊的石板上，剛采摘的野生菌與自帶的洋芋、青菜堆疊成小山，臘肉在鐵鍋里滋滋作響，金黃的油花濺起誘人的香氣。</p> <p class="ql-block"> 兩位老師穿梭在炊煙繚繞的營地間，時而幫孩子們調整火候，時而指導翻炒的技巧。當暮色為山林染上暖色調，四組菜肴已擺滿草地——混著菌香的米飯粒粒油亮，臘肉洋芋片色澤紅亮，熱氣騰騰的大鍋菜香氣四溢。師生圍坐成圈，清脆的笑聲與山間的風聲、溪水聲交織，在水目山的懷抱里譜寫出最動人的秋日樂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