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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十）

魯夏冰

<p class="ql-block"> 皮定鈞和黎城的群眾</p><p class="ql-block"> --黎城克復的前后</p><p class="ql-block"> 王敏昭</p><p class="ql-block">一段艱苦的斗爭</p><p class="ql-block">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黎城的敵人在我們的不斷打擊之下,往東陽關以東退走了。有些人-他們不是別具用心就是毫無常識-或許以為敵人是自動退走的，我只要問他一句:狼會自動地吐出它嘴里銜的肉來嗎?那么，這次黎城的克復就不能從敵人方面去解釋。這里，有著我們一段艱苦的血的斗爭歷史，八路軍一二九師特務團就是這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p><p class="ql-block"> 五個月來，師特務團大小的戰(zhàn)斗，算來將在一百一十次以上。</p><p class="ql-block"> 七月間，正當敵人打到黎城的東陽關，一些壞家伙正在散布“八路軍不打仗”的謠言的時候，特務團一聲不響地在涉縣河南店打了一個漂亮的戰(zhàn)斗。十二日,河南店駐的二三百敵人已經被我團團圍困，給養(yǎng)非常缺乏，有幾天全是靠飛機運送的。正當這時，捉住了一個敵人偵探，得到了敵人的一切情報,做了周密靈巧的部署:北面一個連,西北面一個連,企圖把敵人壓到漳河邊，讓涉縣敵人的機關槍來掃射他們自己。結果目的達到了。在那天晚上，敵人死在我們的槍彈及</p><p class="ql-block"> 涉縣敵人的機關槍下的有一百四十人之多。</p><p class="ql-block"> 這一個月中，雨，天天不斷地下著，路上滿是水?；?，泥濘?？墒菐熖貏請F沒有停止過行軍與戰(zhàn)斗。沒有菜吃，除了作戰(zhàn)部隊外，發(fā)動大家拾野菜;沒有鞋穿，戰(zhàn)士們光著腳在水中走來走去，在滿是石子的山坡上打沖鋒;衣服從來沒有干過。大雨不停地下著，在漫無遮蔽的晉豫邊境大山停了四五夜，睡覺與他們是無緣的，最多只能在雨中把眼睛合上一會兒。然而，大雨和戰(zhàn)斗并不能使戰(zhàn)士們松勁，只要還有著一顆跳躍的心，他們就要英勇地戰(zhàn)斗下去。</p><p class="ql-block">這樣，頑固分子在群眾中散布的謠言被擊破了，群眾得到一個真正的印象一“八路軍作戰(zhàn)實在勇 敢?！苯又谖?安)涉(縣)公路一帶破路，收電線……游擊戰(zhàn)爭漸漸地活躍起來。就在涉縣、雞窩鋪間的偏店鎮(zhèn)，打了一個有趣的夜襲。9月2日晚上，天空漆黑的，偏店駐有一百多敵人。我們兩連戰(zhàn)士摸上了敵人住的小學校的房頂上，因為戰(zhàn)士們最近來吃的太苦，整天吃的是野菜、黑豆，打起屁來聲音很響，就是因為這樣被敵人發(fā)覺了，要跑，還沒有來得及，在倉皇間用滾水來淋淋我們。戰(zhàn)士們打下共六十四顆手榴彈，毀了四輛汽車，結果了二十多個敵人。</p><p class="ql-block">三天以后，師特務團趕回黎城，在黎城的周圍發(fā)動了廣泛游擊戰(zhàn)爭,使得敵人不敢出城五里地來。敵人也很清楚地知道他的唯一強大的對手就是師特務團，所以集結起來過三十倍的兵力數度的大舉“掃蕩”。然而結果呢?誰都可以預料得到的，就是兩個字--慘敗。</p><p class="ql-block">這里記者很簡單地記下了兩個戰(zhàn)斗。</p><p class="ql-block">“九·一八”那一天，敵人七八百人向我們進攻。我們最多只有六十人。前面槍聲響時，我們就沖上前去了。當發(fā)覺后面也有敵人，于是我們很靈巧地往右側擺脫了敵人的圈套，打死四十多個敵人。</p><p class="ql-block">第二次敵人一千八百名準備進攻西井，在孟家莊一帶和我們相遇了。我們七十多個人同敵人打了一次麻雀戰(zhàn)，東邊兩個，西邊三個，打得敵人莫名其妙。大炮、機關槍響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只好退回黎城去。這次戰(zhàn)斗取得了政府與民眾的絕對信任。在我們兩名戰(zhàn)死戰(zhàn)士的墓前，有幾個五六十歲的老婆婆在燒香，流著淚。</p><p class="ql-block">敵人又撲了一個空，第二天集中了吉田、黑田、古川、石川四個炮隊向孟家莊一帶轟擊，把房子都打毀，山頂打了許多不規(guī)則的大洞。可是我們的隊伍老早就溜走了。</p><p class="ql-block">這一串不斷的勝利事實，興奮了群眾與地方的武裝，頑固分子所造的謠言完全破產了。老百姓都這樣地說:“誰說八路軍不打仗?這些仗是誰打的?”同時大家都有了一個堅定的信念，游擊戰(zhàn)打得日本鬼子是無法應付的!</p><p class="ql-block">在十一月一日,成立了黎城前線聯合指揮部,把黎城所有的武裝部隊統(tǒng)一編制，共分五個梯隊，由皮定鈞團長、何縣長負責指揮。這是一件應該特別提起的事情。從此黎城的游擊戰(zhàn)爭更大大地活躍起來，基于自衛(wèi)隊、公安局、游擊小組……不但可以配合作戰(zhàn)，并且還可以單獨地打擊敵人。</p><p class="ql-block">五個月來，敵人占據的是一座空城，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傷亡七百二十六名，消耗炮彈五千發(fā)以上，槍彈四十萬發(fā)以上，毀汽車十五輛，失落機槍一挺，步槍三十一枝，騾馬十六匹，電線七千多斤，電桿一千五百根。</p><p class="ql-block">拔下了釘子</p><p class="ql-block">在我們大量的消耗與打擊之下，敵人不能再支持下去了。</p><p class="ql-block">十一月十四日那天，在皮定鈞團長指揮之下，黎城被我們緊緊地包圍起來。第一梯隊在東陽關與停河鋪之間,第二梯隊在距黎城北三里的趙家山，第三梯隊監(jiān)視著趙店的敵人。從這天起，敵人好象是被獵人圍困了的狼，不斷地受到轟擊。他們只好用炮彈，不管白天黑夜向著我們的山頭空地轟擊，因為這樣可以使他們壯壯膽子。要知道這些炮彈的收獲嗎?在黎城西邊五里村莊的一個老婆婆笑著告訴我們:“哎喲!大炮不斷地打了十幾天，我們的弟兄一個也沒有受傷呢!”</p><p class="ql-block">十九日的早上，開始了黎城克復的前奏曲。太陽剛剛露出臉，在黎城涉縣公路的玉石橋附近，八輛載滿了“皇軍”的汽車象烏龜一般地爬來。我們埋伏在公路旁邊的四個通訊員沉著氣，照準烏龜殼打了十幾個手榴彈。三個烏龜殼翻轉了車。血水就從那上邊流出來。敵人的死亡大約在五十人左右。</p><p class="ql-block">這買賣是再便宜不過的了。第二天，同樣的在玉石橋附近打翻了敵人五輛汽車，敵人又倒下了五六十名。</p><p class="ql-block">兩次血的教訓，使敵人不得不更加小心了?？墒且埠棉k,主動權是抓在我們手里呢!二十二日夜里，月亮高高地掛在天空，山野是安靜的，從山頂下來的幾個人，皮團長走在第一個，親手在公路上安下兩個地雷。第一天早上，地雷爆炸了。倒霉的是第二輛敵人的汽車。依樣畫葫蘆，后來又炸翻了兩輛汽車。</p><p class="ql-block">同一天上午，第三梯隊開始進攻趙店。隔著一條河，敵人盤據著三個碉堡抵抗，碉堡并不能挽救敵人的命運，在我們的手榴彈的轟擊之下，兩個碉堡全毀了。傍晚;死傷過半的敵人，不得不退回黎城去。我們收復了趙店，拔下了黎城的第一顆釘子。</p><p class="ql-block">趙店收復，黎城敵人已成甕中之鱉了。</p><p class="ql-block">二十三日上午，我各路大軍開始圍攻黎城。第一梯隊由東西挺進仵橋，第二梯隊由北面逼近城關，第三梯隊越過趙莊向北猛進。在城的邊沿展開了一場猛烈的爭奪戰(zhàn)。機關槍、手榴彈、大炮……象過新年的爆竹一般，連續(xù)不斷地響著，在周圍數十里以內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的。</p><p class="ql-block">尤其是在黎城與趙店之間,戰(zhàn)事更進行得猛烈。起初,敵人還相當頑強，我們英勇的戰(zhàn)士們不顧炮火怎樣猛烈，往返地沖殺數次，終于把敵人的銳氣壓下去了。戰(zhàn)士們鼓著勇氣，不顧一切地一直把敵人壓到城關。</p><p class="ql-block">被打得連一口氣都喘不過來的黎城的敵人，在我們三面包圍打擊之下，不能再支持下去了。同時，我一二九師的另外兩個團，分別在潞城、東陽關以同樣靈活的戰(zhàn)術把敵人截住夾擊，切斷了敵人的援兵。下午六時，黎城守敵，不得不棄城逃走了。在退走之前，敵人在城內各處都點燃了火，一直亮了好幾個鐘頭。</p><p class="ql-block">我們的隊伍在天剛黑就進了城。皮定鈞團長帶著一個連，緊緊地咬住敵人的尾巴,在東陽關攔腰給它重重地打了一下;</p><p class="ql-block">本來敵人絕沒有料到我們會這樣快就趕到了，當我們的手榴彈、機關槍一打開，敵人還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天兵，要整理隊伍已經來不及了，只得拋掉許多東西，狼狽地出了關外。在十一時左右，我們收復了黎涉公路上的重鎮(zhèn)一東陽關。</p><p class="ql-block">劫后黎城</p><p class="ql-block">黎城克復后的第三天早上，記者趕到了城內，在斷垣場</p><p class="ql-block">壁的廢堆中作了一次巡禮。</p><p class="ql-block">西門口進去不遠,一棵鋸斷了的百年大樹,橫架在街的中心，象是一座天橋。一個老鄉(xiāng)坐在大樹根上低著頭，嘆氣。</p><p class="ql-block">城內的樹都鋸倒了。每座房子的門、窗子都變成了焦炭。我細心地看遍全城，也不能找出一座完整的房子來。</p><p class="ql-block">帶著糞與泥土的大米、蘿卜、馬鈴薯……撒遍了街道。房子里拋的是香煙盒、酒瓶、罐頭……。每一個地方都有糞堆 -人和馬混在一起，雖然是冬天，太陽蒸發(fā)出來的臭味也可以使人頭暈。真是太荒涼了，仿佛走進了廢墟。缸子打破了，流出來的水結成厚厚的冰塊;圍墻塌了，破磚亂堆在院子中央。</p><p class="ql-block">在每一個破瓦堆中，都有著幾個人在嘆著氣，哭喪著臉收拾一些破爛的東西-這就是他們的家，現在他們完全不認得了。</p><p class="ql-block">人到了絕境，仇恨在心中生了根的時候,對于一切意外，倒往往是處之泰然的。有幾個老鄉(xiāng)對我說:“同志!這就是我的家，啥都完了。好的，它燒吧!老日的也不得好死的?！?lt;/p><p class="ql-block">可是，我也親眼看見了這樣一幅悲慘的圖畫:在西街口,一株砍倒了的大樹旁邊，坐著兩個婦人，一個五十來歲，一個二十多歲，看起來象是婆媳，低著頭在擦眼淚。在她們的左邊，站著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頭發(fā)胡子都白了，他的眼紅紅的，望著一座毀得只剩一堆破瓦焦磚的房子，這大概是他住了幾十年的老家吧!我走了上去，慢慢地把他扶起。</p><p class="ql-block">“老伯伯，你的家呢?”他指了指那一堆破磚，代表了他的回答。過一會兒，他才告訴我:“唉!有什么辦法呢?啥都完了，就是剩下一條老命呢!還算好，假如不逃得快，連這條受苦的老命也保不了哩!”</p><p class="ql-block">敵人的獸性，真使人懷疑到這是人類所能做得出來的。在東黃嶺一個地方，不到半個鐘頭，一連殺了二十多個老百姓，一個八歲的孩子被砍成了七八塊，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婆婆也免不了受奸淫。</p><p class="ql-block">黎城周圍二十一個村莊被燒毀了,殺死老百姓五十多人，被奸淫的婦女是不能計算的。下面我隨便舉出兩件血淋淋的事實:</p><p class="ql-block">在下桂花，敵人把四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山坡上摔下溝去。當結束這四條小生命的時候他們哈哈地大笑了。這是他們一種娛樂的方法。</p><p class="ql-block">世界上還有五十多歲的老婦與十四歲的女孩在一塊同被輪奸的怪事嗎?實在的，這并不是怪事，而是一個事實，發(fā)生在停河鋪的一個事實?！?lt;/p><p class="ql-block">夠了，對于同胞們的不幸，我不忍再寫下去;也好罷!這血淋淋的教訓，倒是一種最真切實際的教訓，許多人從此知道了一切事情。在城北三里地的一個村莊，一個老鄉(xiāng)向我敘述著:“鬼子來的頭幾天還到處召集開會，說什么皇軍不殺人，不放火，不奸淫……。狗養(yǎng)的甚么都干開啦?！寺奋姶虻煤茫虬?不打走鬼子，老百姓是沒法活命的?！边@就</p><p class="ql-block">是他的結論。</p><p class="ql-block">群眾并不是被人欺騙得了的，誰是他們的保護者，他們自己看得很清楚。當我走過麥倉村的時候，老鄉(xiāng)們都圍了上來問:“同志!八路軍又來我們這里住了嗎?八路軍實在太好了?！薄安?，八路軍正在前方哩!”當我說“不”字的時候，聲音放得很低，為的是怕給他們以失望。可是，他們并不失望，他們知道，八路軍永遠也不會離開他們。</p><p class="ql-block">皮定鈞團長</p><p class="ql-block">月亮最圓的那天晚上，在城北三里地的東北坊村，我?guī)е活w興奮的心會見了這次勝利的指揮者--皮定鈞團長，個子不高大，但很結實，看來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一個青年將領，滿口安徽金寨口音，態(tài)度非常謙和。當記者說明了來意，我們就圍著爐火坐下來。</p><p class="ql-block">火，燒得熊熊的。房子里沒有燈也可以看得清楚彼此的面孔，從他的面容上可以看得出幾天沒有睡眠了，為了追擊敵人，剛從東陽關回來的。</p><p class="ql-block">“幾個月來，天天在戰(zhàn)斗著，戰(zhàn)斗就成了我們的生活呢!”皮定鈞是這樣開頭談起來。</p><p class="ql-block">“敵人占黎城，什么也沒有得到，可是它的消耗可真不少。單說我們隊伍吧，不用說其他地方武裝及游擊隊了，電線就收了五千多斤。我們消耗敵人炮彈的方法很有趣呢!有一次我們?yōu)榱擞柧毜胤轿溲b，由我?guī)У铰撼歉浇ナ针娋€。我們到上窯即封鎖消息。敵人得到報告說八路軍住滿了整個山區(qū)。那天晚上，從微子鎮(zhèn)到東陽關的敵人，用大炮轟擊了一夜。我們很從容地收了電線，慢慢地溜了回來?！?lt;/p><p class="ql-block">戰(zhàn)爭是一種藝術，皮團長就是這種藝術的優(yōu)秀掌握者。從他的一切都可以看得出來，剛毅、機智是他的特點。</p><p class="ql-block">當記者問到這次勝利的經驗教訓時，皮團長的結論是這樣的:“第一，敵后游擊戰(zhàn)的堅持,只有艱苦的斗爭才有可能。一些人們造謠說‘八路軍游而不擊’，這次勝利無疑的是給予這些先生以當頭一棒。第二，只有統(tǒng)一我們各武裝部隊的指揮，才能發(fā)揮偉大的力量。自從黎城前線聯合指揮部成立以來，游擊戰(zhàn)爭比以前更廣泛地活躍起來。這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第三，只有老百姓幫助軍隊，軍隊保護老百姓，和衷共濟，才能打走日本鬼子?！?lt;/p><p class="ql-block">談到這里，何縣長也來了，他倆討論到收 電線 破路的問題。皮團長又對記者說:“現在我們準備動員幾千民眾把道路徹底地破壞一下。不是說大話，假如前次我在這里指揮破路的話，敵人可不是這樣容易修起來的?！?lt;/p><p class="ql-block">是的，記者完全相信他這種自信。</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當吃了勝利品一日本大米、罐頭、魚……做成的豐富早餐后，記者踏上了歸途。皮團長又騎著馬親自指揮破路了。</p><p class="ql-block">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