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那是一段永遠無法忘懷的青春記憶。 50年了!五十年前的今天(6/28/1975)我還未滿18歲,離家踏上了去上海海豐農(nóng)場的務農(nóng)之路。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大轉折點,這一天永遠都是那么清晰的留存在我的記憶里,每每想起,百味雜呈,有歡欣也有苦澀,因為這是我初嘗人間百味的開始之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是74屆畢業(yè)生,我并不羨慕進工廠的同齡人,更不甘心當農(nóng)民,滿心只想繼續(xù)讀書。但在那個個人選擇讓位于時代洪流的年月,我的猶豫拖延最終就歸入了74屆長寧區(qū)最后一批去海豐的38人小團。我們這一批只有二人是應屆生,其余都是72、73屆的歷屆生,而且大多數(shù)是家里的老大,因為弟妹們的畢業(yè)迫使他們?nèi)マr(nóng)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次離家走上社會,是晚上從上海16鋪碼頭乘船到江蘇南通。我們是每兩人坐一個四等艙的睡鋪,昏暗的燈光下哭聲此起彼伏,而我卻沒流一滴眼淚。去農(nóng)村是我自己的選擇,作為家里最小的我,家人一致反對我走那么遠??晌覅s不想留在家里過一層不變又毫無希望的日子。這水上顛簸的一夜,開啟了我自己執(zhí)意選擇的路。多年后才懂,當時沒掉眼淚,不是勇敢,而是未經(jīng)世事的鈍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早上到達南通后換乘巴士約五小時左右到達海豐農(nóng)場下明分場的場部,接下來的小路只能換乘拖拉機開半個多小時才到了下明工程隊,因為我們下明十隊的房子還沒有造好,所以暫住在工程隊的大倉庫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事后知道,我前腳離開家門,患有高血壓的父親竟被我遠行的背影擊垮了、昏了過去被送進醫(yī)院。在后來幾年無奈的鄉(xiāng)村漂流中,我讀懂了自己當年的幼稚與固執(zh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時1.64米高的我,只有88斤重,可能是弱不禁風的樣子吧,大隊讓我做會計。可當時農(nóng)場里做會計的話是不能抽調(diào)回上海的。出來時家人一再叮囑這類工作不能做,于是我堅決拒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干農(nóng)活是非常辛苦的。記得剛開始要求我們割一人高的荒草,每人每天三百斤的任務,壓得人直不起腰,因為食堂是燒草料做飯的。好在我們長寧區(qū)一起下來的幾個小伙伴結成了好友,他們在勞動中和生活上都幫我,讓我勉強得以在農(nóng)場中混了下來。永遠無法忘記那些在鹽堿地里揮汗的清晨、煤油燈下寫家書的夜晚;在泥濘里的掙扎跋涉,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的日子。那時,每回累得癱倒在床上,渾身骨頭像散了架,腦子里就躥出:我,不該屬于這片土地!這些記憶像銼刀似的,至今磨得人心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英明的鄧公恢復高考,我們近四百人的大隊,只有零星幾人考上大學,我非常幸運成為其中之一。那時我們遠離上海,沉重的勞動加上高考復習書本的缺乏,讓我們知青中的許多聰明人,都被繁重的農(nóng)活所消耗淹沒,錯過了入學讀書的大好機會,實在是太可惜了。感謝家人的督促幫助,感謝上天的眷顧,讓我的讀書夢得以實現(xiàn),從此走上了一條全新之路。</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們大隊今年在上海舉行了五十周年慶</p> <p class="ql-block">五十周年慶致詞</p> <p class="ql-block">大會的實況紀錄</p> <p class="ql-block">席開十桌</p> <p class="ql-block">我們二小隊的女農(nóng)友們</p> <p class="ql-block">活動籌備組</p> <p class="ql-block">我6/28/1975離滬,離滬前6/18/1975 在上海拍了這張照片,記錄下了我初入社會的樣子。</p> <p class="ql-block">這是1975夏季在海豐的四岔河小鎮(zhèn)上的照相館里拍的。那時我們都沒有照相機,所以農(nóng)場里的生活勞動的照片我一張也沒有。</p> <p class="ql-block">11/18/1975 攝于海豐三隆鎮(zhèn)</p> <p class="ql-block">海豐農(nóng)場、下明分場、十大隊的支部書記,是大隊的第一把手。</p> <p class="ql-block">每當我們宿舍床底下的搪瓷臉盆水一夜結冰的日子,就到了農(nóng)場開河的季節(jié)。在冷冽的寒風中,泥土壓肩腳步顫抖的日子,鐵耙把雙手磨起血泡的日子,我們都親嘗過。</p><p class="ql-block">(網(wǎng)上下載的照片,向原作者致謝?。?lt;/p> <p class="ql-block">槍不是每人能用的,只有大隊自保隊才能用的。</p> <p class="ql-block">當時我們住的房子就是這樣的,一間房里四張床,上下鋪共睡八個人。</p> <p class="ql-block">女支書手下全是男將。他們身后就是我們住的宿舍。</p> <p class="ql-block">大隊干部們留下了他們青春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春風送我入大學,由此滋生出對未來無限可能的期待。<span style="font-size:18px;">自此,腳步與夢想漸漸重合,行囊從輕盈到飽滿,盛滿了時光淬煉的結晶。</span></p><p class="ql-block">(網(wǎng)上下載的照片,向原作者致謝?。?lt;/p> <p class="ql-block">入大學時拍的證件照。三年多的農(nóng)場生涯至此結束。</p> <p class="ql-block">這是下明分場場部的一幢老樓,聽說當年的老房子現(xiàn)在就剩下這一幢了。</p> <p class="ql-block">我被分在下明十隊的二小隊里。這是二小隊的部分農(nóng)友。</p> <p class="ql-block">這張照片里大部分是當年的大隊干部</p> <p class="ql-block">當年好友中兩位是男生(魯、平),三位是女生(芳、瑛、麗)。當年我們一起干活,一起去食堂買飯。那些本該難熬的歲月,因為借靠了你們的肩膀,讓我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p> <p class="ql-block">每次我回國我們都會相聚,一起聊那段我們都無法忘記的青春歲月。半個世紀過去了,我們成了一輩子的好朋友。</p> <p class="ql-block">下面這張照片中穿黑衣的是我們二小隊的卜隊長。我在他手下干活時他總是<span style="font-size:18px;">睜一只眼閉一只眼</span>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讓我這個不擅體力活的得以在繁重勞動中喘息。</span>卜隊,永遠記得你的那份<span style="font-size:18px;">難能可貴的</span>善良和寬容。非常<span style="font-size:18px;">感謝你當年的體諒與關照!</span></p><p class="ql-block">中間這位是我們下明十大隊的宣傳大隊長<span style="font-size:18px;">肖隊</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記得我最初是從冬季開河工程時開始為小隊寫通訊報道</span>,后來成為大隊寫作組一員,歸肖隊管。那時每當有寫作任務,就能暫時不用出工干活,對我來說簡直是難得的解脫。肖隊為人特別和藹,在他手下工作從不會感到壓力,每次交稿時,他總是笑呵呵地接過,從不苛責。肖隊,你平易近人的性格讓當時的寫作變得輕松愉快,正是你的包容,讓我能在寫作中尋得一方自在天地。非常感謝你的寬厚,為我留下了那段難忘的溫暖記憶!</p><p class="ql-block">坐在最前面的那位曾是二小隊剛開始成立時的小隊長張隊。幾個月后就去參軍了。他后來考上大學的中文系,成為了大學教授。有時我會想如果他不走的話,我會是什么樣子呢?</p> <p class="ql-block">這是肖隊當年親手整理的珍貴資料,他把我們發(fā)表的文章都用鋼板刻印出來,裝訂成厚厚的一本文集。多年后我回國時,他特意把這本文集寄給我看。翻開泛黃的紙頁,我既感動又慚愧:感動于肖隊如此用心地保存著這段集體記憶,慚愧的是重讀自己當年那些稚嫩的文字,實在令人汗顏!現(xiàn)在想來,幸好當時有自知之明,選擇了工科而非文科。</p> <p class="ql-block">記得在農(nóng)場里第一次回上海,好友們一起送我到四岔河小鎮(zhèn),想不到車票已售罄。</p> <p class="ql-block">就這樣,他們又陪著我輾轉來到大豐縣城,卻發(fā)現(xiàn)已沒有當日開往南通的長途汽車。我們一行人只得擠在車站里熬過長夜。那晚,魯一遍又一遍地輕哼著印度電影《流浪者》的插曲《到處流浪》,沙啞的歌聲在候車室里回蕩,這個畫面永遠定格在我的記憶里。多年后,當我第一次踏上紐約的土地,正值感恩節(jié)之夜。漫步走在曼哈頓璀璨的霓虹下,大豐車站的那個夜晚突然涌上心頭,魯哼唱的旋律仿佛又在耳畔響起,兩個相隔萬里的時空,竟因這首流浪者之歌產(chǎn)生了奇妙的共鳴。</p> <p class="ql-block">如今的大豐上海知青紀念館</p> <p class="ql-block">大家在知青紀念館里尋找自己的名字</p> <p class="ql-block">我的名字也在上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今日,五十年后的今日,快年近七十的我回望自己這一路深淺的腳印,農(nóng)場的這段日子是疲憊又迷茫的,我們把青春播種在荒野里。好在上大學后,一切都是自己想要的,辛苦并快樂的朝著自己的目標努力奮斗,超出預期的收獲了很多很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關于上山下鄉(xiāng),眾說紛紜,我只是想說出我的感受。苦難不值得歌頌,但情誼值得。 謝謝你們,農(nóng)場的當年小伙伴們,陪我熬過了寒冬,讓我在五十年后的今天有故事可講。此時除了感恩,剩下的也只有感恩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更要特別感謝我的家人們。那些年每次返鄉(xiāng)時,總是把家里的東西搜羅一空,讓親人們?yōu)槲业挠字蛇x擇承擔了太多太多。如今回想起來,這份愧疚始終縈繞心頭。親愛的家人們,對不起!從懵懂少年到白發(fā)漸生,能成為這個家的一員,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你們無條件的愛與支持,是我永遠感念的恩情。</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特別感謝肖隊和張隊提供的照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在網(wǎng)上找到了印度經(jīng)典電影《流浪者》(1951年)中的插曲<span style="font-size:18px;">《到處流浪》</span>歌詞的中文版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到處流浪,到處流浪, </p><p class="ql-block">命運喚我奔向遠方,奔向遠方。 </p><p class="ql-block">到處流浪,到處流浪, </p><p class="ql-block">我沒約會也沒有人等我前往。 </p><p class="ql-block">到處流浪,孤苦伶仃, </p><p class="ql-block">露宿街巷,我看這世界像沙漠, </p><p class="ql-block">那四處空曠沒人煙。 </p><p class="ql-block">我和任何人都沒來往,都沒來往, </p><p class="ql-block">活在人間舉目無親,任何人都沒來往。 </p><p class="ql-block">好比星辰迷茫在那黑暗當中, </p><p class="ql-block">到處流浪,命運雖如此凄慘, </p><p class="ql-block">但我并沒有一點悲傷, </p><p class="ql-block">但我并沒有一點悲傷。 </p><p class="ql-block">我忍受心中痛苦事,幸福地來歌唱, </p><p class="ql-block">有誰能禁止我來歌唱? </p><p class="ql-block">命??!我的命運啊! </p><p class="ql-block">我的星辰,請回答我, </p><p class="ql-block">為什么這樣殘酷作弄我? </p><p class="ql-block">到處流浪,到處流浪, </p><p class="ql-block">命運喚我奔向遠方,奔向遠方。 </p><p class="ql-block">到處流浪,到處流浪, </p><p class="ql-block">我沒約會也沒有人等我前往。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今哼起,淚眼婆娑……</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