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與原因1995年在昆明有過一面之交,他送我兩本散文詩集。不久前他的新著《在生活的郊野》出版,更引起散文界的關(guān)注。</p><p class="ql-block"> 我曾經(jīng)撰文評論說,原因的作品“對美的熱愛、崇拜,集中在對人性釋放的自由本性之上”?!霸娙说撵`魂之舞,超離了世俗肉欲而重返本然生命,表現(xiàn)出對生命有限意義的美學超越(《擯棄孱弱》)”。缺乏崇高的生命體驗,缺乏深刻的人性思考,缺乏對生活美的獨到發(fā)現(xiàn),自然不可能有文學上的深度,不可能有心靈上的震撼力,也自然不可能有文化品位比較高的讀者了。原因有一篇《崇尚思索》的散文,寫他與青年哲學家周國平的一次邂逅,文章寫道:“有人說,今日之時代是一個充滿行動的時代。我卻認為,惟其如此。思索才更顯重要?!页缟行袆?,但我更崇尚思索,特別是那種另辟蹊徑的思索?!鼻谟谒妓魇窃虻纳旧?,他的散文不少是“另辟蹊徑的思索”之結(jié)果,得人生三味,得天地人心的真善美。我極看好原因的生活積累和對生活的獨特感悟及表現(xiàn),散步、乘車、爬山、買菜、聽歌、看鷗,生活對他似乎特別的恩惠,而讓他靈感、激情異乎一般人的豐富,不需要靠荒誕、魔幻、解構(gòu)及虛構(gòu)等來彌補生活的不足。讀他的散文,就像有一根鵝毛撩撥靈魂而叫人癢得發(fā)顫。他發(fā)表在《光明日報》上的那篇《翠湖看鷗》是這樣開篇的: “飛起來,銀亮了半個天空;落下去,嫵媚了數(shù)頃湖水。白色的火焰燃燒在昆明不像冬天的冬天,使渴望冰枝雪葉編織冬情冬趣的人們獲得少許安慰。紅嘴鷗,這來自西伯利亞的客人,遵諾守時,又一次逼近我們的平淡生涯。是的,一方山水總是在季節(jié)的更替中顯現(xiàn)真性情,陰晴寒暑,是它情感的潮汐浪花。而秋無金風玉露可披,夏無炎光烈焰可脫,冬是春,秋是春,夏是春,春還是春,溫煦、溫和、溫暖,怎不讓所有的青春都懨懨欲睡?怎不讓一切的激情都暗淡喑?。渴羌t嘴鷗給我們捎來了一封遠方來信——遠方有冬天!畢竟,遠方有冬天!四面八方,立時斟滿了驚喜的仰望?!?lt;/p><p class="ql-block"> 原因很善于營造詩意飽滿的動感十足的畫面,傳達繾綣的愛意,點燃起一種讓人歡欣和雀躍的勃勃生機,表現(xiàn)出人與自然的高度和睦,以及投入大自然懷抱、回歸自然的愜意和滿足。他另一篇散文《綠島小夜曲》的結(jié)尾這樣寫道:“也許,人就應(yīng)該常常這樣地扎根于大自然的樂章中,培養(yǎng)愛心,發(fā)展愛心,擴張愛心。”說得多好呵,這是作者對自由和燦爛之大愛的渴望,是對愛心普泛性灌注的祈愿。也因為愛意,使他對自然萬物有著細致入微的體察和表現(xiàn),曾發(fā)表在《人民日報》上的《圓通山花潮》,其中有一節(jié)寫海棠綻放的描繪相當生動:“我觀察過一朵海棠的綻放。還是骨朵時,它像一個用紅綢帶打的結(jié),被綴于橫斜在藍天的花枝,那么沉靜,那么安然,仿佛永遠不會被解開。然而即使你一瞬不眨地看著它,它也不知什么時候就松開了,層次分明地顯現(xiàn)出五片嬌嫩的花瓣,然后輕輕舒展,漸漸豐盈,露出淡紫色的花須。整朵花的顏色也由胭脂般的深紅變成粉紅。它們往往三五朵成為一簇,被長約寸許的紫色花蒂托舉著,朵朵向上,像一雙雙惺忪的睡眼欣然張開,閃亮著年輕的好奇和憧憬?!?lt;/p><p class="ql-block">原因很細膩很清純很本色地表現(xiàn)出一種美的形態(tài)和過程,是一種不分花我的一體境界。他在看鷗時看出了理想而純情的發(fā)問:“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能這樣被人們的愛意灌溉得蓬蓬勃勃么?”他用愛意灌溉萬物,也希望所有的人對所有的美好事物都能如此。他用生命去愛,也用生命寫作,他筆下之物景無不是充滿靈性而物我交融的血性生命。因為愛意的灌溉,其筆下的樹已不是那樹,湖已不是那湖,雨也不是那雨了,一切都顯現(xiàn)出純美的天性,成了性靈鮮活的生命景觀。原因在《羅大佑的歌》中這樣寫他的感覺:“就曲調(diào)來品味,它新鮮卻不顯生澀,有力度而富彈性,是透明的黏液,沉實的晶體,流暢地奔涌著卻又不時激濺起一二朵玲瓏別致的浪花?!倍P者實在可現(xiàn)成借用來評論原因的散文。</p><p class="ql-block">原因散文的生命寫作,使他的散文里朗照著一種動人光芒,在強化理性色彩的時候而照樣抒情氣息十足。但他也有一些文章“少了些蘊藉”的不足,比如有些工作性質(zhì)的札記、格言、人物采寫和評論等,似乎不是形象思維的產(chǎn)物,非情感化意緒化的語言,不具有散文的“純”,雜陳并收時就顯出了參差和失諧。</p><p class="ql-block"> 以博愛之心感遇萬物的原因,在他以愛心與萬物的交流中獲得了悟性和靈感,獲得了物我為一的天地之心,因而也有了美攝人心的散文,這給我們的啟迪就遠不是文章的技巧而已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原載《人民日報》 2001年8月28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