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什么時候種的牛痘,兒時得沒得過啥???這些疑問在三歲前沒有什么記憶,父母也沒告訴自己。只知道稍稍懂事了,一抬手右胳臂上的圓疤痕很刺眼,那一小塊瑕疵,總感覺是光滑的手臂上憑添的什么痛苦印記,當?shù)弥莾簳r種的牛痘且小伙伴們都有時,轉而欣喜:我自幼便領嘗了新中國預防天花的普惠。</p><p class="ql-block"> 十歲讀五年級時,我得了一場大病——傷寒。</p><p class="ql-block"> 連續(xù)一周的高燒,體溫一直在40度上下,人是昏迷的,要命的是,固執(zhí)的父親不送我去醫(yī)院,理由是醫(yī)院人多病雜,被其他疾病感染的可能性增加,因抗體減弱多病迭加小命難保。父親在大學學的生物,自認為比一般醫(yī)生懂得醫(yī)治:從醫(yī)院借來輸液架,在家為我輸液。持續(xù)不斷的高燒令母親擔心,堅持送我去住院,“這樣下去恐怕……”她強忍眼淚對父親說,“已經在說胡話了!”她逼父親改變決定,父親只說高燒正常,起碼得二十天,這是傷寒,他翻著書給母親解釋:去醫(yī)院更危險!從第二周開始,病勢加重,體溫始終降不下來,父親似乎并不慌張,有條不紊地觀察我的肚腹顏色、大小便狀況。整整三周,我時而迷糊時而清醒,父親邊調整藥量邊叫母親多喂我開水、稀飯,那種狀態(tài)我怎么吃得下,母親還是強忍抱怨不厭其煩地喂。我的大便干結,小便黃,全靠輸葡萄糖維持生命。父親要求:即便在床上也要動,哪怕翻身,坐躺交替,防止腸粘連,我有氣無力地按他說的做,當然是在母親的幫助下。就這樣在床上躺了月余,高燒逐漸退去,人開始感覺饑餓,母親買來餅干,我囫圇吞了許多。父親長出一口氣,確信自己診斷和醫(yī)治的無誤:“得過此病便可產生對它的終身免疫?!蔽仪宄赜浀貌∮蟾赣H說的這句十分肯定的話。我同時知道在我命懸一線時,他和母親的緊張、擔心達到了極限。</p><p class="ql-block"> 那次病后,我變得異?;钴S,和同學們打鬧蹦跳,游戲玩笑,無處不以身體結實為傲。喜歡體育、運動,喜歡周日上山下河,把少年的天性充分釋放在寬松的自然環(huán)境中。</p><p class="ql-block"> “文革”停課,我很高興,以為從此擺脫枯燥書本的欲望馬上能得到滿足,但父親的要求又成為一道障礙,他要我每天早上自學初中數(shù)理化,規(guī)定的課程和作業(yè)必須完成,盡管他自己因“文化、知識”吃了大虧,但要求子女不惑,尤其在自然科學領域?!爸辽俚谜莆粘踔袛?shù)理化知識”。于是我和兩個弟弟每天早上在家自學,他就是我們的老師。下午我成為自由馳騁的野馬,上山砍柴、下河游泳釣魚,改板子、做小工,體格在循復勞作過程中變得強健,逐漸有了青年男子漢味道。那時的心情,除了避開課本放任山野的舒暢,還有些許為減輕家庭負擔的責任擔當。所有這些得益于一個較好的身體,我慶幸傷寒使自己有了足夠的免疫力:不光傷寒,其他疾病似乎也不上身了。</p><p class="ql-block"> 十七歲離家修鐵路,做更重的體力活,跟農村民工一起,挖土填方,掄二錘打炮眼,抬河沙,和混凝土,睡大鋪,粗茶淡飯,兩年下來,整個人磨練成了真正的漢子。繼而進礦山到企業(yè),又從普工轉技術工進而轉腦力勞動,幾十年的經歷,身體強有力支撐,健康載重。也得益于那場傷寒痛愈。</p><p class="ql-block"> 如今老了,身體狀況雖不能和年輕時比,但也還皮實。從十歲那場傷寒算起,六十多年過去了,記憶中,沒得過什么大病,罕見用藥,雖新冠時期隨大溜感染,癥狀也不嚴重,十來天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我至今基本做到:不頻繁體檢;不吃藥賴藥;不住院;微恙自愈。</p><p class="ql-block"> 少年傷寒之痛,愈后有了持久免疫力,因禍得福,我深感欣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