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呢稱:西嶺放歌</p><p class="ql-block">美篇號:5333090</p><p class="ql-block">音樂:月半小夜曲</p><p class="ql-block">圖片:網(wǎng)絡(luò)(誠謝)</p> <p class="ql-block"> 老槐樹的枝椏又探進了窗欞,暮春的風(fēng)卷著槐花香掠過案頭,將壓在青瓷鎮(zhèn)紙下的信箋掀起一角。那頁泛黃的信紙邊角已磨出毛邊,鋼筆字跡在時光里褪成淺灰,卻依然能辨出末尾那句:"待槐花再開時,我們于老地方相見。"我望著窗外簌簌飄落的白花,忽然想起四十年前那個同樣落著槐花雨的午后,你蹲在樹下?lián)旎ò甑哪樱l(fā)辮上沾著星星點點的白,像停駐了一群不會飛走的蝴蝶…</p> <p class="ql-block"> 那時我們都以為,時間是老槐樹干上永不褪色的刻痕。你在信里畫的上海外灘鐘樓,指針永遠停在下午三點,而我寄去的山間蕨類標(biāo)本,葉脈里還存著故鄉(xiāng)晨霧的重量。直到某一天,郵差送來的信封上蓋著"查無此人"的紅戳,才驚覺彼此早已在歲月的岔路口走散——你在霓虹璀璨的都市樓宇間長成了琉璃盞里的蘭草,我卻在青瓦白墻的鄉(xiāng)野間化作了溪邊的鵝卵石,被流水打磨得再也認(rèn)不出最初的棱角。</p> <p class="ql-block"> 昨夜整理舊物時,偶然翻到你送的那本《飛鳥集》,扉頁上你的題字已暈成淡藍的云影:"愿我們?nèi)缧亲酉嗤?,不若塵埃相擁。"那時不懂你為何寫下這樣的句子,只覺得油墨香里藏著莫名的悵惘。如今在春夜的燈下重讀,才忽然明白,有些相遇就像彗星劃過天際,絢爛過后只留下漫長的寂夜,而相望于時空的河兩岸,反倒是彼此保全的溫柔。就像此刻透過窗欞望見的北斗星,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隔著光年的距離,若真要靠近,只怕會灼傷彼此沉默的軌跡。</p> <p class="ql-block"> 前日在鎮(zhèn)上偶遇你的遠房表妹,她手機里翻出你的近照:在玻璃幕墻反射的天光里,你穿著剪裁合體的套裝,鬢角果然已染上風(fēng)霜,卻梳得一絲不茍,無名指上的鉆戒在鏡頭前閃過冷光。她笑著說你如今是外企高管,定居在有梧桐大道的街區(qū),言談間滿是都市人的從容。我摩挲著粗布襯衫上的針腳,忽然想起你當(dāng)年最愛穿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褂,蹲在田埂上看螞蟻搬家能看一下午。原來時間不僅能改變?nèi)蓊?,更能將一個人徹底重塑成另一個模樣,就像山澗里的溪流,若流入江海,便再難找回石縫間叮咚的音色。</p> <p class="ql-block"> 此刻槐樹影在窗紙上晃成墨色的漣漪,我走到院子里,拾了一捧剛落下的槐花?;ò暧|手可及的柔軟,卻讓我想起你信里描述的外灘江風(fēng)——那風(fēng)里有郵輪的汽笛、爵士樂的尾音,還有鋼筋水泥森林里特有的、帶著金屬氣息的微涼。我們曾在同一片月光下仰望不同的星群,如今隔著四十年的光陰回望,忽然懂得所謂相見的兩難,原是怕驚擾了彼此在歲月里精心構(gòu)筑的平衡。就像老槐樹下深埋的時光膠囊,若真要掘開,里面的糖果或許早已融化,鉛筆字跡也會在濕氣里模糊,反不如讓它永遠沉睡在泥土里,保留著封口時那個蟬鳴聒噪的夏日。</p> <p class="ql-block"> 遠處山谷傳來布谷鳥的啼鳴,暮色正從青黛色的山脊上漫下來。我將那頁信紙重新壓回鎮(zhèn)紙下,看槐花影子在紙頁上慢慢淡去。原來有些懷念注定要在時光里發(fā)酵,如同埋在古井邊的女兒紅,開封時的醇厚甘冽,恰是因為從未被輕易啟封。當(dāng)青山依舊在季候里變換著衣裝,當(dāng)流水年復(fù)一年沖刷著河床,我們各自在命運的兩岸安好,便是對那段歲月最溫柔的致敬——畢竟有些故事,只適合在記憶里開成永不凋零的花,而相見的步履,一旦邁出,便可能踩碎滿地月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