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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跨世紀者的自述——自傳體長篇紀實文學連載(之十)

周鴻'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 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周 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謹以此書獻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誕辰一百周年的父親和離世一周年的母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是他們的精子和卵子在美麗邂逅的激情碰撞與融合,孕造出物質(zhì)的我,讓我享受著這個世界的陽光和空氣、風和雨的無窮恩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同時把此書獻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同跨越世紀之門的人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們在時間的長河中像蝌蚪一樣漫游,吮汲著水中世俗的蜉蝣,愜意追逐波光粼粼的幻化和波浪涌動的沖刷,直到最終找到安放自我靈魂的殿堂。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題記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市糧食局,母親在會計統(tǒng)籌科,父親在糧食采購科。會計統(tǒng)籌科負責依照上級月度、季度、年度糧食統(tǒng)購統(tǒng)銷計劃,實行定點定量的統(tǒng)籌、統(tǒng)計、統(tǒng)購、統(tǒng)銷,然后把統(tǒng)購任務(wù)下達到采購科,采購科則負責完成采購糧食。其實這工作很簡單。因為糧食的生產(chǎn)和銷售,是由國家統(tǒng)購統(tǒng)銷的,這是誰也不能觸碰的底線。如果你敢私自買賣糧食,輕者說你是投機倒把,沒收你的糧食和處以罰金。重則抓起來,定以破壞國家統(tǒng)購統(tǒng)銷糧食政策,那是要被判刑入獄的,重者會被處于極刑——槍斃。在今天看來,這是多么的不可思議,但在建國當初,以及若干年之后的國家政策,這一直是一條鐵律,任何人也不能觸碰這條高壓鐵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那個年代,國家按每人年齡的大小,工作種類的不同,實行糧票定額供給制。同樣,糧票作為重要的商品證券,也是不允許私下進行賣買的。這不僅僅是糧票,國家發(fā)行的所有票證都不能私下進行賣買,這些統(tǒng)統(tǒng)叫投機倒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農(nóng)民生產(chǎn)打的糧食,要全部上繳國家,然后再按一定比例返銷給農(nóng)民,這叫返銷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雖說本質(zhì)工作量不大,但學習的任務(wù)卻是工作量的兩三倍甚至更多。每天的大會小會不計其數(shù)。會上傳達上級下達的各種文件和精神 。還有每天雷打不動的早讀人民日報和傳達各種紅頭文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全局開完大會之后,就是分科室布置會,最后還要分小組進行討論學習。要必須做到層層傳達,層層分解,層層領(lǐng)會。人人都要做好會議筆記,人人都要寫學習心得體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父親此時已經(jīng)領(lǐng)會到了三緘其口的真味和妙處。能不說盡量不說。非說不可,就按眾人之說的說。這也是母親對他的約法三章。母親用最淺顯的民間俚語告訴他,病從口入,禍從口出,言多必失,沉默是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從此以后變得少言寡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時光就這樣在父親寡言落歡中悄然游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這期間,母親和父親的戀愛實在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他們那次戰(zhàn)地黃花分外香的邂逅,也沒有再續(xù)新的篇章。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想去尋找哪怕一丁點他們倆人浪漫的愛情故事,卻始終是蹤跡難尋。也許是父親的遭遇太過沉重,給他們的心里種下了揮之不去的霧霾。他們沒有什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或愛之信物交換。因為那個年代可供花前月下浪漫的場所本就不多。而每天的學習工作弄得他們兩人心身疲憊不堪。最主要的是,在那個年代,這些花前月下通通都被認為是資產(chǎn)階級思想腐朽的糟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實在太不符合父親的性格邏輯了,也不是他精神家園的構(gòu)建,更不是那個當初不顧一切沖出大山,奔向外面世界的翩翩公子所向往的初衷。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此時的外公,已是重病纏身,生活不能自理。外婆年事已高,自顧尚且都有困難。我姨已參加鐵路局工作,是個列車乘務(wù)員,常年要跟著列車跑,在家的時間本就不多。照顧兩位老人的起居,自然落在了我母親的肩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此時表現(xiàn)出了一個乘龍快婿應(yīng)有的最佳表現(xiàn),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他都盡力去做到了。但我總感覺,父親的這種毫無章法的表現(xiàn),多少有一點是對原來自已無法對父母所盡孝道的一種補償和精神尋找。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婆對父親的表現(xiàn)是十二分的滿意。這種滿意還延伸到,父母在之后的生活中一旦產(chǎn)生矛盾,外婆永遠是無理由、無條件的站在父親這邊。這真應(yīng)了那句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久,父親和母親順理成章, 水到渠成的完婚。此時母親已三十多,父親已是年近四十的中年大叔 。按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有關(guān)部門統(tǒng)計,中國人平均壽命為五十七歲。如此看來 ,母親和父親應(yīng)該是晚婚中的晚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曾經(jīng)問過母親,父親出了那樣大的事,母親為什么還要和他結(jié)婚?這肯定會影響母親的政治生命和職業(yè)前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親用很詫異的眼光看著我,只是淡淡的嗔笑道:我如果不跟你爸結(jié)婚,哪來的你?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次年,也就是公元一九五九年,我降生于世。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中年得子的父親(如若按當時人均壽命計算,應(yīng)該說是老年得子),自然是喜不自襟,喜出望外,喜不勝收 ,喜從天降,喜笑顏開。我則當之無愧的成了父母親的掌上明珠。正如那句俗話說的:捧在手上怕掉嘍,含在嘴里又怕化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滿周歲的時候,父親調(diào)到了郊區(qū)糧管所,正好旁邊有一個養(yǎng)奶牛的農(nóng)場。我每天都可以喝到父親從郊區(qū)養(yǎng)牛場帶回來的新鮮牛奶。這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因為從一九五七年到一九六一年,正是中國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這一時期,因“大躍進”運動和“人民公社”運動中的政策失誤,加上連續(xù)的自然災(zāi)害,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最嚴重的經(jīng)濟困難時期。據(jù)說在中國有好些個地方都餓死了許多人。而此時的我卻每天都能喝到新鮮的牛奶,實在是一件再奢侈不過的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正因為這件出于父愛之事,父親在后來的歷次政治運動中,背上了一條洗刷不掉的罪名,為了培養(yǎng)兒子作資產(chǎn)階級的接班人而貪污腐化,讓資產(chǎn)階級的徒子,享受著無比奢侈糜爛的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從一歲到三歲,一直得以享受這個非常奢侈的待遇。我的體型健壯肥碩,并具有一定的體育潛能,也許和這個夯實的基礎(chǔ)具有很大的關(guān)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三周歲時,外公去世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正所謂有來者就必有去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對外公的印象,僅僅停留在一張遺照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時,外公經(jīng)營的小茶樓也早已公私合營。自從外公身體每況愈下之后,就不再去小茶樓上班,這個小茶樓也就跟他沒有半點關(guān)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下來發(fā)生的一件事,令我外婆和我母親,從有產(chǎn)階級,徹底變?yōu)闊o產(chǎn)階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人民政府決定要在外公外婆所住的位置和自家菜園地塊上修建一座雄偉的地區(qū)禮堂。當時相關(guān)部門承諾,人民政府今后會給予相關(guān)的補償?,F(xiàn)在暫時安排搬遷到鈄陽街一個院子里的一間大約十二平米的房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自此以后,這個補償?shù)某兄Z ,猶如泥牛入海,從此杳無音訊。而暫時的搬遷卻成了長期的居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文化大革命以后,相關(guān)政策漸漸松動,父親和母親多次找到相關(guān)的部門,進行呈報和申訴,但最終均以檔案失蹤 ,找不到相關(guān)的文件資料為由,把這一呈報和申訴做了無害化處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世事滄桑,我的外公外婆,我的舅舅,我的母親和父親 ,早已作古化為塵土 。而這座雄偉的地區(qū)禮堂,經(jīng)歷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依然聳立在那里。只是早已用作它途,成為了這個城市改革開放之初,最早形成的一個熱鬧非凡的大型超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從我父親家族的發(fā)展史和我母親的家族發(fā)展史來看,富不過三代這句話,絕對是一句至理名言,為此我是深信不疑的。所以我這一輩子從來也不奢望我能大富大貴。這也是我梳理父輩們?nèi)松匪偨Y(jié)的大徹大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三歲的時候,每天一杯鮮牛奶的奢侈待遇隨著父親崗位的調(diào)動戛然而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機關(guān)精簡人員,將精簡下來的人員充實到一些工廠。那時候,全國上上下下,墻上貼的標語,嘴里喊出的口號全是 :大力發(fā)展工業(yè)化革命運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被精簡下放到一個鑄造廠 。之后安排到一個鑄造車間,做了一名車間統(tǒng)計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按理說這一工作也不難,只要父親在表冊上填好相關(guān)的數(shù)據(jù)即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車間里滾滾鑄鐵飛花四濺,機器轟鳴,人聲哨聲機器聲交匯徹響,令父親無可適從。父親每天都是拖著身心疲憊的軀體回家?;氐郊依?,就像一個悶葫蘆一樣,一聲不吭的躺倒在床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剛剛開始時,母親還能體諒父親的不適。但時間一久,母親看到父親整天萎靡不振的樣子,母親就漸漸的開始有了微詞:火紅的年代,光榮的歲月 ,人人都在奮力爭先,人人都在努力進步、爭當先進。你卻一天耷拉著個臉,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這樣對你不好,對我也不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無法辯解 ,也辯解不了 ,只好沉默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不知道在父母的婚姻承續(xù)中,這種斥責與沉默的對峙是不是發(fā)端于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此時一封外調(diào)函,輾轉(zhuǎn)反側(cè),寄到了父親工作的鑄造廠,令父親的真實身份——右派分子,被徹底無遺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親也是在此時,才知道父親的另外一重身份——右派分子。母親原來還以為父親只是在工作上犯了錯誤,才調(diào)離了原來副縣長的工作崗位,沒想到這卻是一個階級成分的劃定,這是完全不同性質(zhì)的矛盾,一個是人民內(nèi)部矛盾,一個是敵我矛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開展的四清運動,又稱社會主義教育運動,最初是為了加強中國共產(chǎn)黨的建設(shè)和思想政治工作,鞏固人民民主專政,克服官僚主義,打擊貪污腐化,最后卻演變成為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全民參與的政治運動。人民群眾的革命斗爭運動,豈能漏網(wǎng)一個右派分子。這一次,父親被一封外調(diào)函打回了原形,老老實實回到了右派隊伍中去,被下放到一個更遙遠的農(nóng)場去進行思想改造。這一次,再也沒有誰能幫助父親了。他的老領(lǐng)導(dǎo)安瀾部長,庇佑過他的縣委姜書記,還有另外兩位戰(zhàn)友,也先后成為了右派分子而自顧無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時候我在想,人們常說:人挪活,樹挪死。為什么輪到父親時,卻總是相反。父親是越挪路越窄,越挪越潦倒,挪到最后,連路都沒有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還是那句老話說的:禍不單行 , 福不雙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放農(nóng)村進行思想改造的通知送到父親手上時,父親正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被膀胱結(jié)石的痛苦折磨得苦不堪言。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向單位陳述目前的狀況,希望待病情緩一緩,再到下放單位報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是得到的答復(fù)卻是堅決的否定。并責令他必須馬上到下放單位報到。否則一切后果自負。因為右派的思想改造是一件刻不容緩的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向鑄造廠單位領(lǐng)導(dǎo)和市相關(guān)部門,再一次做了申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復(fù)依然是強硬的、毋庸置疑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從醫(yī)院出來,父親既沒有到下放單位報到,也沒有回鑄造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拒不服從,會帶來怎樣的后果?我查閱了一下當時的相關(guān)資料。我發(fā)現(xiàn)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對待右派分子的管理,還是比較松懈的、中庸的,還是屬于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范疇,不似文化大革命中后期林彪、四人幫搞的那一套非人般的折磨。那是一種不可調(diào)和的、必須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腳,叫你永世不得翻身的敵我斗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決絕離開組織和單位,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社會閑散人員,開始混跡于江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再說母親自從得知父親的另一重身份,那種山欲崩、地欲裂的天旋地轉(zhuǎn)仿佛將她吞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原來四鄰街坊人人羨慕的夫妻兩人,每天雙雙同進同出,都是公家人,吃公家飯,而且還生了一個肥嘟嘟的胖小子。實在是羨慕死了人 。如今家里的男人,自己的丈夫 ,卻成了人人嗤之以鼻的右派分子。本來就爭強好勝的母親,更難于接受和面對這個事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從這時開始,母親將堅強和威嚴,當成一副抵擋冷峻譏諷和嘲笑投射的盔甲,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她隨時準備堅決反擊背后戳脊梁骨的指指點點。這是一條尊嚴的楚河漢界,容不得任何人的半點侵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背地里,尤其到了夜深人靜之時,當她抱起襁褓中的我,更是以淚洗面。唯有此時,作為女人,更作為母親,最柔弱的那一部分,被徹底的展露和釋放。也是從這時起,母親遺下了美尼爾斯綜合癥的病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親完全可以對父親有太多的責怪,責怪他的不坦誠,責怪他對家庭和婚姻的不負責任;責怪他的不理智,感情用事;責怪他不會委屈求全,逞一時英豪而陷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作為妻子,她也深知自己的丈夫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她堅信,他絕對不是一個反黨反社會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母親也深深的知道,父親此一去下放點,必定兇多吉少,甚至可能會搭上性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女性般的憐愛,妻子般的怒其不爭 ,母親般的焦慮惶恐,全部一股腦的集中在母親身上。愛恨交織,嗔怨相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親沒有抱怨。她以一個妻子最大的寬容,包納了所有的一切。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事到如今,一家的收入突然減掉一半,光靠母親微薄的工資,很難維持一家四口人的生計。外婆要吃藥,還在襁褓中的我要加強營養(yǎng)。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身體稍有好轉(zhuǎn),便開始外出打工掙錢維持家用。在很長的一段時間,父親有工就打,有活就干,有錢就掙。不挑不揀,不分不論,只要能賺到錢就行。從父親寫給母親的信中,可以看出父親先后在鐵路沿線做過泥瓦工,為販運木材而當過放排工;倒賣過生豬、菜牛,雞鴨禽蛋。從這些信中大致可以看到,父親那幾年不斷切換的人生角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親愛的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托老廖帶回去的二十元錢,你收到了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天是我離開你的第十五天了,十分想念你和孩子,因為近段時間要改在汛期前放木(就是把砍倒的樹木和竹子順山坡滾落到到河邊,然后扎成木排和竹筏,順江水漂流而下——作者注),工作量較大,一天忙下來連一點空隙的時間都沒有,今天終于把幾張排都扎好了,明天就可以放排了,如果不被耽擱,再過十來天我又可以和你見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親愛的媛,我知道你整天都在為我擔心,看到你愁眉苦臉的樣子,我也很難受,為了這個家,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孩子,再累再苦都是值得的,安全上我會注意,請你不要為我擔心。其實放排是蠻有詩意的,木排在清澈見底的江面上緩緩游動,一群群各種各樣的魚兒在水里歡快的游來游去,兩岸是清翠的樹木和搖曳的竹林,微風拂面,空氣如此的清新,眼前的世界如此的安寧潔靜,沒有了污穢和渾濁,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你那張紅彤彤如蘋果般美麗的面孔,此時我感受到了一股股幸福如清泉般的流動。相對那些經(jīng)歷的苦痛和磨難,又算得了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吻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的淘氣丈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父親寫給母親的另外一封信中,父親這樣寫到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親愛的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托人帶去的十八塊錢,你收到了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秋末,天氣漸漸變涼,也是疾病多發(fā)時期,你和孩子都要注意保暖御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個月掙了二十五元錢,托人帶回去十八元,我留下七元錢,作為這個月的伙食費。希望你和孩子能多補充一些營養(yǎng)。</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黎塘鐵路職工宿舍還有兩三個月就砌完了。我聽老王說他們準備還要砌一個職工食堂,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我又有活做了,只是又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你和孩子,很是想念你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熟練的泥瓦工,每天砌的磚不比老瓦工少,但每個月卻比老瓦工少拿5塊錢,唉,有什么辦法呢?寄人籬下,不得不如此,好在老王對我不錯,挺關(guān)照我的,看在孔方兄的面子上,我也只好委屈自己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吻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思念你的丈夫?!?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另一封信中,父親這樣寫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親愛的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離開你已有半月之久,天天都是思念常掛,你和孩子一切都好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年農(nóng)民種的糧食因為天氣過于干旱而大幅度減產(chǎn),雞、鴨、蛋都很難收購上來。農(nóng)民兄弟為了自保和救命,都把這些留在家里,不肯出售,以避家庭急需。這幾天來,不知跑了多少村,進了多少寨,所收購物品寥寥,真是急死個人??磥硪硐胨?,不能這樣坐以待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媛,你不必擔心,我想呀,天無絕人之路,路是人走出來的,辦法總會是有的,過幾天我想去貴州那邊去看看,聽他們說那邊的情況會稍好一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吻你,你淘氣的丈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讀著父親寫給母親的一封封看似輕松的信,我的眼睛始終是濕潤的。你很難想象,這些苦、重、雜、累的繁重勞作,卻集中在一個曾經(jīng)是大富人家的少爺公子哥的身上。一個曾經(jīng)躊躇滿志的青年 ,現(xiàn)在卻是肩挑水泥桶,手拿砌墻磚的泥瓦工;一個曾經(jīng)飽腹詩書的才俊,卻成了一個手撐竹竿,與湍流險灘搏擊的放排工;而昔日在舞臺上詠嘆哈姆雷特的風度翩翩青年,如今卻在裝運牲口的鐵皮燜罐火車廂里,與一群渾身臭烘烘的豬、羊、牛擠身一處;那曾經(jīng)風流倜儻的年輕副縣長,現(xiàn)在卻肩挑一對羅筐,一頭裝滿新鮮雞蛋,一頭裝滿雞鴨,在集市中吆喝買賣,還要時時處處提防那些手臂上戴有紅袖章的各種執(zhí)法人員的圍追堵截。一旦被抓到,身上所有的物品將被沒收,錢款被罰沒,人也要被關(guān)個三、五天甚至十來天。如此,幾個月就算是白干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么強烈巨大的反差,讓父親在人世間的大舞臺上,演繹得這么淋漓盡致,演繹得這么毫無矯揉造作,演繹得這么傾情綻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需要多大的內(nèi)心空間,才能容裝得下如此豐富的人生戲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樣不斷轉(zhuǎn)換勞動者的角色,這需要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這需要多強大的精神支撐,才不會亂套甚至被壓垮和崩潰。是為了這個被他牽累的家?是為了他以淚洗面的妻子?是為了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孩子?是為了那深深埋藏在心底無法平息的愧疚?是為了自己的救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人到中年時,背已開始佝僂。他身上有多種疾病,都是因為長期勞累和營養(yǎng)不足引起的。尤其令人過目不忘的是他的頸窩處,由于長期挑重擔所壓成一個拳頭般大小的肉瘤,摸上去十分的硬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曾無數(shù)次在內(nèi)心詰問 ,我命運多舛的父親呀,為何蒼天對你這樣不公?你所經(jīng)歷的這些苦難和坎坷,難道就是對你當初選擇理想和信仰的回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親,你與命運頑強不屈的抗爭,是我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一場史詩般的話劇。 </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