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老村</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霍才元 圖片/網(wǎng)絡(luò)</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美篇號(hào)/9972519</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空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龍村三組田鋪灣的北面有一片田，約十畝許。是田鋪七家耕種的。開春時(shí)節(jié)，家家戶戶，春耕播種，好忙。田鋪七的田里卻無動(dòng)靜。組長找他，他家門上一把鎖。此時(shí)的田家老小正在烏龍鎮(zhèn)上忙乎呢。他們租了臨街的兩層樓房，一樓開餐館，二樓開旅店，責(zé)任田自然無人種了，空著。組長找到田鋪七：“你的田空著，公糧還是要交的，村提留也少不了?！碧镤伷叽穑骸澳鞘钱?dāng)然?！苯M長無話可說了，走了。這話被倆河南旅客聽見，湊上前來：“你的田，我們包種，中不中？”田鋪七有些驚奇地看看對(duì)方：“此話當(dāng)真？”“決無戲言?！薄澳呛?，”田鋪七說，“只有一個(gè)條件，田，你們種，公糧、村提留得由你們交?！薄澳鞘钱?dāng)然?！彪p方便都友好地笑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河南旅客，兄弟倆，種西瓜的能手。河南兄弟要在田鋪七的田里種西瓜，而且說干就干。先在田頭田尾各搭一個(gè)棚，兄居田頭，弟住田尾。便開始整田，下種，鋤草，施肥。干在田野，吃住在田野。春去夏來，那田里就有了收獲。一田田西瓜，又圓又大，煞是可愛。于是人來車往，買瓜的拖瓜的，十分熱鬧。田鋪灣的組長有事無事，也前往瓜田瞧瞧，并免費(fèi)吃上一兩塊瓜兒，然后甜甜地歸來。有人問：“河南兄弟一定有賺？”組長答：“那是當(dāng)然?！眴柕娜擞謫枺骸澳苜嵍嗌?？”組長反問：“你問我，我問誰？”問的人就直接去問河南兄弟，對(duì)方把一塊甜蜜的瓜兒遞了過來，笑而不答。問的人便不好再問了。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末了，河南兄弟懷抱四個(gè)大西瓜，去到烏龍鎮(zhèn)上，對(duì)田鋪七說：“田老板，四季發(fā)財(cái)?！庇职岩化B兒鈔票交給田鋪七：“這是上交公糧、村提留的折款，多的算我們請(qǐng)客?！闭f罷便要?dú)g歡喜喜地告辭。田鋪七送客送到大門口，笑問：“明年還來嗎？”“來！”“明年見。”“明年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年，河南兄弟如期又至。依然是搭棚而住，住在田鋪灣的北面。整田，下種，鋤草，施肥。汗水灑在田里，田里的西瓜就一天天地大起來，成熟起來。這時(shí)節(jié)，田鋪灣人開始有了舉動(dòng)。三個(gè)一群，五個(gè)一伙，圍著田鋪七的田直轉(zhuǎn)悠。這是明的。暗的是偷。天一黑，便有膽大者結(jié)伴來偷。這邊去，那邊又來，防不勝防?？偹戕叩搅速u瓜季節(jié)。西瓜賣了，一合計(jì)，不賠不賺，保本而已。末了，河南兄弟懷抱四個(gè)大西瓜，去到烏龍鎮(zhèn)上，對(duì)田鋪七說：“田老板，四季發(fā)財(cái)?！庇职岩化B兒鈔票交給田鋪七：“這是上交公糧、村提留的折款?！碧镤伷唿c(diǎn)點(diǎn)鈔票，一臉不悅：“沒多的呀 ？！”對(duì)方答：“開支除開，就這些，剛夠上交的，一分沒賺?！庇终f：“今年算是白干了?！薄安粚?duì)吧，都說你們種瓜是很賺的。”“賺是賺了，叫人吃了、偷了?！碧镤伷弑銟O不信任地盯著對(duì)方，半天才問：“明年還來不來？”“來?！薄皝砜梢?，”田鋪七話鋒一轉(zhuǎn)，“還有一個(gè)條件，你們種瓜，我也算一股，供田，百不管，五五分成?！焙幽闲值茴H感意外：“這怎么中？再說，那田空著也是空著……”田鋪七馬上打斷對(duì)方的話：“我寧愿空著！”“這……”河南兄弟中的兄還想說什么，弟卻一把拉兄便走：“走走，多言無益！”田鋪七望著他二人遠(yuǎn)去的背影，啐道：“呸！想發(fā)我的財(cái)，做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又是一年春天，布谷聲聲。田鋪七一家照樣在烏龍鎮(zhèn)上開餐館，開旅店。種瓜的河南兄弟卻沒有再來。田鋪七的那片責(zé)任田里一片荒蕪。田兩邊，一邊一個(gè)棚，破破的，默默地在那里承受著風(fēng)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化緣</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臺(tái)山腳下有個(gè)天臺(tái)村。天臺(tái)村的名字叫得響亮，村子里卻窮。民諺云：天臺(tái)村，村連山，野雞不下蛋。說的便是這個(gè)“窮”字。窮，對(duì)于天臺(tái)村人來說，似乎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老鐘則不然。老鐘是一村之長，窮家難當(dāng)啦。這不，村小學(xué)校長已經(jīng)找過他多次了，反復(fù)說：校舍舊了、破了，刮風(fēng)漏風(fēng)，下雨漏雨，再不修，是要出大問題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鐘豈有不知之理？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修校舍要錢，到哪里去弄這筆錢呢？為這事兒，老鐘心沒少操，路沒少跑。前一陣子，他跑鄉(xiāng)里，又跑縣里，如和尚化緣一般。結(jié)果呢，還是兩手空空如也。縣里為難地說：全縣二三百個(gè)村，村村經(jīng)難念，僧多粥少，照顧不來呀。鄉(xiāng)里說，再窮不能窮了教育，你們村自己想想辦法吧，比方說集資什么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只能如此。于是，天臺(tái)村開了集資建校的動(dòng)員大會(huì)。老鐘在會(huì)上說：“……為了村子里的娃兒們，希望大家在三日內(nèi)把集資款交上來?！?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日過去了，無人上交集資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四日，村里又開集資建校的動(dòng)員大會(huì)。老鐘又在會(huì)上說：“……為了村子里的娃兒們，大家務(wù)必在三日內(nèi)把集資款交上來?！?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日又過去了，還是無人上交集資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鐘急了，帶人挨家挨戶去收。結(jié)果呢，不是東家叫苦，就是西家喊窮。還是收不到集資款！老鐘氣極，又無計(jì)可施，便跑回家中喝起悶酒來。正喝間，門外傳來了一聲佛號(hào)。一個(gè)和尚不請(qǐng)而入，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老鐘氣不打一處來，吼道：“走開走開！”定睛一看，卻是普渡，便說：“坐吧，喝茶?！?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普渡乃是天臺(tái)寺的和尚。天臺(tái)寺在天臺(tái)山上，并不大，小小的一座寺廟。廟里也只有一個(gè)老和尚，即普渡。寺廟雖小，廟齡卻長，建于清朝光緒年間，現(xiàn)今算得上是縣級(jí)文物了。然而普渡不是吃“皇糧”的。普渡自食其力，種了天臺(tái)村一片水田、幾塊山地。自然就與老鐘挺熟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普渡在老鐘當(dāng)面而坐，一邊飲茶，一邊吟道：“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鐘捏著酒盅兒，沒好氣地答：“我愁我的，關(guān)你和尚屁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衲也是愁中人吶?！?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一個(gè)出家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有什么好愁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然！出家之人，寺廟為家。如今寺廟舊了、破了，刮風(fēng)漏風(fēng)，下雨漏雨，焉能不愁？愁錢修廟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要化緣修廟不是？告訴你，到別村化去，天臺(tái)村可化不出一個(gè)子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普渡一笑，起身說道：“不見得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鐘哼了一聲：“不見得？我‘化緣’都找不著門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普渡復(fù)一笑，出門而去。老鐘望著普渡的背影，搖了搖頭，嘆道：“唉，吃齋的遇到念佛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次日，普渡當(dāng)真在天臺(tái)村化起緣來。進(jìn)了第一家，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化緣來了?！敝魅诉B忙說：“沒有沒有?！逼斩捎终f：“寺廟舊了、破了，苦了和尚事小，苦了菩薩事大，給點(diǎn)功德錢修廟吧。”主人一怔，說：“也是呀?！崩^而掏出了幾塊錢，紅著臉遞上去：“莫嫌少咧?！逼斩山恿隋X唱道：“善哉善哉，施主功德無量?！比缓笕チ说诙?。依然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化緣來了。”主人連忙說：“沒有沒有?！逼斩捎终f：“寺廟舊了、破了，苦了和尚事小，苦了菩薩事大，給點(diǎn)功德錢修廟吧?！敝魅艘徽?，說：“也是呀?！崩^而鏟出了幾升米，紅著臉遞上去：“米折錢，行不？莫嫌少咧?！逼斩山恿嗣壮溃骸吧圃丈圃眨┲鞴Φ聼o量?！比缓笕チ说谌?、第四家……家家如此。便收了不少的錢和很多的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消息傳到老鐘耳里，老鐘氣得直罵娘。罵畢，又氣沖沖地上天臺(tái)山，入天臺(tái)寺。卻不見普渡！普渡又到別村化緣去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連數(shù)日，老鐘都在家里喝悶酒，越喝越悶，越喝越氣、越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忽一日，普渡尋上門來，坐在老鐘對(duì)面，笑咪咪地看著老鐘。老鐘垂著頭，苦了臉，一時(shí)無語。普渡開口說道：“阿彌陀佛，佛祖在天邊，功德在眼前?！?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普渡又說：“善哉善哉，得聞瑯瑯讀書聲，老衲醉矣！”言畢，留下了一個(gè)紙包，便起了身，大笑而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久，天臺(tái)村小學(xué)的校舍煥然一新了。而天臺(tái)寺卻還是老樣子。天臺(tái)村人這才明白了什么，皆指著山上的寺廟罵道：狗日的，上了老和尚的當(dāng)……</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選自霍才元小說集《草堂志異》，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出版發(fā)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