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興平西南鄉(xiāng)人：逐夢辣椒路（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文字/康宇濤</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關(guān)中平原的秋陽宛如一支神奇的畫筆，將那成片的辣椒地染成了耀眼的火紅。濃郁嗆人的辛香在空氣中肆意浮動，仿佛在訴說著豐收的喜悅。在趙村的老槐樹下，二十幾個漢子圍坐在一起，身旁是裝滿辣椒面的袋子。三輪車的車斗上，“興平辣椒，香辣地道”的褪色標(biāo)語在微風(fēng)中輕輕顫動，仿佛在向人們宣告著興平辣椒的獨特魅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聽說西安的飯館都認(rèn)咱興平的辣椒面，這可是個好機會?！蔽叶自诘厣?，和伙伴們熱烈地討論著?！熬褪锹愤h(yuǎn)，得想法子把貨送到飯店或食堂去?！北娙似咦彀松嗟刈h論著，他們的眼神里既有對未知市場的忐忑，又閃爍著渴望改變命運的光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就這樣，一支由趙村、隨后張村、禮村、趙官村村民組成的辣椒面銷售隊伍，毅然踏上了前往西安的逐夢之路。起初，我們騎著二八自行車，車后座綁著沉甸甸的辣椒面袋子。清晨五點，當(dāng)整個世界還在沉睡，我們便迎著刺骨的寒風(fēng)出發(fā)了。塵土飛揚的土路上，車轱轆碾過石子，顛簸得人骨頭都發(fā)疼。但一想到能把家鄉(xiāng)的辣椒面賣個好價錢，每個人都咬緊牙關(guān)，堅持著騎行三個多小時。當(dāng)?shù)竭_(dá)西咸大道時，大家便像離弦之箭般一溜煙地快速騎行，仿佛在與時間賽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隨著生意逐漸有了起色，銷售隊伍也不斷壯大，人數(shù)達(dá)到了約五百人。中期，大家開始乘坐班車。擁擠的車廂里，身上辣椒面的味道與汗味混雜在一起，熏得人睜不開眼。但沒有一個人抱怨，大家只是緊緊護(hù)著自己的貨物，仿佛那是自己的希望和未來，生怕灑出一點。后期，為了更加方便運輸，大家聯(lián)合租車。車廂里堆滿了辣椒面，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一座流動的紅色小山，格外壯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住宿的地方也隨著時間的推移幾經(jīng)變遷。最早，我們擠在西門周圍破舊的旅舍里，十幾個人睡在大通鋪上，那木板床吱呀作響，仿佛在訴說著我們的艱辛。后來，又搬到了大雁塔北池頭村。每晚，旅舍的大屋里熱鬧非凡，大家圍坐在一起，有人講述著當(dāng)天遇到的趣事，也有人訴說著生意中的辛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今天在南大街，一個醉漢非說我少給他稱了，拽著我的秤不讓走?！闭f話的是張村的李老三，他懊惱地拍著大腿，“好說歹說，最后還是賠了他兩斤辣椒面才了事?！?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算啥？”趙村的田鐵柱氣呼呼地說道，“我昨天在火車站附近送貨，轉(zhuǎn)身拿個東西的功夫，一袋子辣椒面就被人用刀子割斷繩子偷走了，追都沒追上?！?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坐在角落，默默抽著紙煙。想起前幾天給一家飯店送貨，結(jié)果老板拖欠貨款，等再去時，飯店已經(jīng)人去樓空，那可是我半個月的心血啊。但生活還得繼續(xù)，第二天清晨，我依舊會馱著辣椒面，穿梭在西安的大街小巷，為了生活而努力拼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有一張自己精心繪制的送貨路線圖。每次在玉祥門汽車站下車，我都會先來到西門兒童醫(yī)院旁的牛肉拉面館。老板是一對和善的夫妻，“老康，今天來啦！”老板娘看到我，總是熱情地打招呼，“貨不多啦，就給我留個十來斤?！蔽倚χc頭，心里暖烘烘的。在這陌生的城市里，這份來自顧客的信任顯得格外珍貴，讓我感受到了溫暖和力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接著，我穿過西大街，出南門來到建東街的王家面館。王哥和兒子是藍(lán)田人，他們專要粗片辣面，每次都要三十斤?！靶值?，你這辣椒面就是香，客人都愛吃?！蓖醺缫贿厧兔π敦洠贿吙滟澋?。我臉上露出自豪的笑容，覺得所有的辛苦和疲憊都值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從王家面館出來，我又馬不停蹄地趕到植物園附近的火鍋店。老板是個年輕小伙，喜歡特辣的辣椒面，每次二十多斤?！案纾憧傻媒o我留好貨，最近客人都說咱家火鍋不夠辣?！毙』锛鼻械卣f。我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從今以后都是印度辣椒砸的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天色漸暗，我終于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住店的北池頭村。一晚不到一元錢的大通鋪，七八個人擠在一起，雖然條件簡陋，但能遮風(fēng)擋雨，已經(jīng)讓我們很滿足了。躺在床上，我想著今天的收入，盤算著孩子的學(xué)費、蓋房的窗門錢，這些都指望著這些辣椒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清晨，北池頭村的街道上熱鬧非凡，七八十家食堂人滿為患，各種吆喝聲此起彼伏，仿佛奏響了一曲生活的交響曲。我匆匆吃了口早飯，就馱著辣椒面出發(fā)了。第一站是文藝路的包子鋪，老板是個脾氣古怪的人，但從不欠賬，每次都會買上十來斤。有時老板忙不過來，我還會主動幫忙包包子，一邊包一邊和老板閑聊，增進(jìn)著彼此的情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從包子鋪出來，我沿著環(huán)城東路來到太華路口路東的羊雜泡饃館。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看到大鍋里熱氣騰騰，幾個羊頭骨在鍋沿橫架上擺放著，食客們排著長隊，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香味?！袄峡担瑏砹?！”泡饃館的老伯看到我，笑著打招呼，“快把貨放屋里，今天忙，你也吃一碗再走?！蔽倚χ鴳?yīng)下，和老伯合作了二十多年，兩人早已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這日復(fù)一日的奔波中，我和我的同鄉(xiāng)們用辛勤的汗水，在西安這座城市闖出了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我們的辣椒面，香了無數(shù)人的餐桌，也圓了自己的致富夢。每一粒辣椒面里，都藏著我們的故事，藏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堅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興平農(nóng)民帶著辣椒面進(jìn)城，帶來了多方面深遠(yuǎn)的影響。從經(jīng)濟(jì)層面來看，這不僅增加了農(nóng)民自身的收入，改善了家庭的生活條件，還帶動了興平辣椒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促進(jìn)了當(dāng)?shù)剞r(nóng)業(yè)經(jīng)濟(jì)的繁榮。許多農(nóng)民通過銷售辣椒面，有了資金去改善種植技術(shù)、擴大種植規(guī)模，形成了良性的產(chǎn)業(yè)循環(huán)。從文化層面來說，興平辣椒的獨特風(fēng)味隨著農(nóng)民的腳步走進(jìn)了西安的大街小巷，豐富了西安的飲食文化。興平辣椒成為了一種文化符號，讓更多的人了解和認(rèn)識了興平這座城市。同時，農(nóng)民們在與西安市民的交流中，也促進(jìn)了兩地文化的融合與交流。在社會層面，興平農(nóng)民進(jìn)城賣辣椒面，打破了城鄉(xiāng)之間的隔閡，加強了城鄉(xiāng)之間的聯(lián)系。他們用自己的勤勞和智慧贏得了城市居民的尊重和認(rèn)可，為城鄉(xiāng)一體化的發(fā)展做出了積極的貢獻(xiàn)。這些農(nóng)民就像一顆顆種子，在城市的土壤中生根發(fā)芽，為城市和鄉(xiāng)村的發(fā)展都注入了新的活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