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撿來的（7） <p class="ql-block">正當(dāng)我迷上此事，不舍晝夜，幾近玩物喪志之時，一天，我從和平門琉璃廠一位刻印紐的小師傅那里學(xué)習(xí)回來，開車回家，路過安定門外地鐵站北面的環(huán)城河，忽見橋頭有個小姑娘，坐個馬札，腳下立一個硬紙板做的小招牌，上面寫有“刻字”兩個字。此事立時引起我的注意。我心里想，這地壇一帶不比琉璃廠，怎么這橋頭會有人擺攤刻字？出于好奇，我把車仃在三利商店旁邊，返身來到這小姑娘面前。</p><p class="ql-block">此人看上去多說只有十八九歲。臉色白得幾無血色。腦門上往左邊一抹水兒地斜個時興的劉海兒，腦后一根辮子有二尺長。此時已經(jīng)是十一月中旬，天很冷了，她只一件毛衣，外面是件粗布的褂子，腳上是一雙只在南方才常見的小口布鞋。在她坐著的馬札下面，已經(jīng)積有一些被風(fēng)吹過來的樹葉和毛草屑。她看似有點冷，肩膀瑟縮著。見我來到面前，便揚起臉朝我望著。我發(fā)現(xiàn)，她的兩只眼不是水靈靈的，而是祈盼生意似笑非笑那種看似無奈的目光在直直地盯著我。</p><p class="ql-block">地攤上鋪的是一塊皺巴巴的舊花布，上面擺有十幾方一般文化商店常見的那種平頭青田石，還有一個筆記本和一盒印泥。</p><p class="ql-block">小姑娘手里拿著一把大號的平口刀。我一見那刻刀的尺寸和顏色，還有上面纏繞的黑色絲線，我就認出這是成都工具研究所出的那種永字牌硬質(zhì)合金刀，因為我常用的也是這種刀。</p><p class="ql-block">我掃了她一眼并未說話，先拿起一方印石隨便看看?？赐暧∈?，問她刻一個字多少錢？小姑娘不正面回答，而是用手中的刻刀指一指硬紙板做的小招牌，讓我自己看。我歪頭看時，見“刻字”兩個大字下面，還有幾個小字，寫的是：陽文每字5元，陰文每字3元，旁邊還有“立等可取”幾個字。</p><p class="ql-block">我拿起一塊二分的石料問她：刻兩個字要多少時間？她問：要陽文還是要白文？我說要大白文。她說十分鐘。</p><p class="ql-block">我發(fā)現(xiàn)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吃力，因為不熟悉，也不敢多問。我拿起一塊青田石給她，說刻“印緣”兩個字？她接過印石，從身后又拿出個馬扎讓我坐。又把筆記本遞給我，示意我把要刻的字寫在上面。我寫過之后，她看了一眼便拿張砂紙先把要刻的印面磨平，然后在磨平的印面上抹了一層黑墨汁。等墨干了，用刻刀的一角在印面上輕輕劃出呈現(xiàn)白色線條篆寫的“印緣”兩個反字。</p><p class="ql-block">她刻大白文用的是中鋒走刀的刻法。下刀很重，也很快，看似心中十分有數(shù)。不到十分鐘就刻完了。</p><p class="ql-block">她拿過印泥要印給我看，我忙擺手說不必。當(dāng)我把那印章拿在手里細看時，使我大為震驚，想不到此人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之功力！</p><p class="ql-block">我心中佩服，嘴上卻未說出來。我又拿起一方同樣大的又一塊印石交給她，說再刻個鐵線，還是這兩個字。小姑娘接過來，不到一刻鐘又得了。</p><p class="ql-block">我接過來看時，十分滿意。</p><p class="ql-block">方才，我仔細看她走刀，發(fā)現(xiàn)她留朱采用緊貼墨線后補澀刀，所以那線條筆斷意連十分走暢。小姑娘已經(jīng)看出我多少有點明白，但她沒作聲。我問她多少錢？她說：4個字16元，兩塊印石5元，一共21元，你給20元吧。我按她說的，給了她20元。她少要一元錢，我也未說謝謝。</p><p class="ql-block">我把錢給完之后，又拿起4塊印石交給她，說：還想刻4方，還是這兩個字，陰文陽文由你定，希望章法有變化。我問她：明天上午10點鐘來取是否可以？姑娘說：沒問題。我說先把錢交了？她說只留石頭錢就行了，剩下的明天再說。</p><p class="ql-block">當(dāng)我站起來要走的時候，問了一聲姑娘貴姓？她說“姓酒”。“哪個九？”我以為是七八九的九，所以追問了一句。小姑娘回話是喝酒的酒。我十分驚異，不知道《百家姓》里面還有姓酒的。臨走時，我說了一句：回家刻去吧，這橋頭有風(fēng)。姑娘漠然我的關(guān)心，只說：明白上午10點鐘，你可要準時來取。我笑說：我肯定準時，你可不要來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