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周前鋒/文</p><p class="ql-block">“烏龜對獅虎，金銀埋在土。有人找得到，買盡寶慶府?！弊郧迥┮院螅@流傳于邵陽縣塘田市一帶的民謠暗示的是席寶田塘田別墅的寶藏。隨之，一代悍將席寶田的傳奇膾炙人口，為解塘田別墅百年財富之謎，多少人聞風(fēng)而起，翻天覆地……</p><p class="ql-block">席寶田是東安伍家橋人，他的曾祖父席際云通曉風(fēng)水，曾給自己的老母擇得一塊寶地，逢人就說“席家后有領(lǐng)數(shù)萬之眾為國立大功者”。果不其然，曾祖父的預(yù)言在席寶田身上得到應(yīng)證。因此，席寶田一生篤信風(fēng)水，身邊常跟隨些江湖術(shù)士，為他指點江山。</p><p class="ql-block">清同治年間，被譽(yù)為“湘軍首富”的席寶田遭人上疏彈劾：縱容士兵劫掠，中飽私囊……朝野上下輿論嘩然。席寶田稱病隱退回鄉(xiāng)，廣置良田，興修樓閣，過上了閑居生活。</p><p class="ql-block">“人閑生煩惱，地閑生雜草”。一天，脫了黃馬褂的席寶田躺在床上，看著滿屋的珠光寶氣，想起曾祖父講過，甲子輪回，絕佳的風(fēng)水也逃不過六十年循環(huán)。突然心生憂郁，害怕一覺醒來眼前的輝煌如曇花一現(xiàn)。為保世代榮華富貴，他決定為席家選擇新的風(fēng)水寶地。于是，帶著身邊一個人稱“李半仙”的風(fēng)水師，騎馬坐轎，走遍名山大川沒尋得寶地。疲憊不堪的席寶田領(lǐng)一行隨從來到應(yīng)水河上游的小沙子鋪投宿，聽開伙鋪的蔣老板說，隔這四十里路有個叫謝家田的地方，雄踞龍井山脈前端，那山里必有寶地。</p><p class="ql-block">次日天亮，席寶田和李半仙一行數(shù)人在蔣老板的指引下，翻了風(fēng)車脊，轉(zhuǎn)過暈頭嶺，爬上樓梯坳，到達(dá)謝家田，這是個腳踏三縣的地方，聽得到新寧的雞鳴，邵陽的狗叫，東安山里妹子的情歌。極目遠(yuǎn)眺：越城嶺大山脈氣勢磅礴，蜿蜒百里奔騰不息，峰巒疊嶂，雄赳赳，氣昂昂；群山連綿，浩浩蕩蕩，高低起伏像大海的波濤一樣，陡峻的龍井山似一條巨龍橫臥在波濤之上，下面是一泓清泉，名喚龍井，碧波蕩漾，清泉上方，懸崖奇石刀劈斧鑿，猶如天生地造的龍涎、龍角……寶地在龍頭，李半仙將羅盤擺在一塊平滑的青石之上，剛要測試，見羅盤的指針顫顫抖抖搖擺不定，無法探測。李半仙連叫“怪事！”</p><p class="ql-block">說怪事怪事到，剛才還是晴空萬里，突然之間狂風(fēng)驟起，烏云鋪天蓋地朝頭頂壓來。席寶田心中明白，這里就是真龍寶地，慌忙跪在地上祈禱“我席寶田乃大清功臣，求天賜風(fēng)水寶地，保佑我席家后代萬世榮昌！這寶地如果不該席家所得，我就走了……”話音剛落，十步開外一道金光沖天而起，烏云慢慢散開。見此情形，席寶田又親手在地上插上紅蠟燭，李半仙堆好紙錢，剛要燒化，一陣龍旋風(fēng)把紙錢卷向半空，蠟燭插得太深沒被吹脫，緊接著又烏云密布，大雨傾盆，一個炸雷把擺羅盤的大石頭打得粉碎?！昂穼ⅰ毕瘜毺飮樀脙赏瘸榻睿S從趕緊把他扶進(jìn)轎子，李半仙的羅盤也不知去向……席寶田喝令“快走！”。轉(zhuǎn)過山頭，見這邊紅日高照，地皮都沒打濕。</p><p class="ql-block">席寶田仍不死心，第二天備好祭品，求神表文，妄圖去感動蒼天。他知道插蠟燭的地方是真正的“龍地”，只要找到自己插蠟燭的地點就好了?？墒牵?dāng)他來到那地方時，只見到處都是火紅火紅的蠟燭，再也找不到昨天插蠟燭的地方。席保田隨手扯了根身邊的“蠟燭”看，原來是一根草，樣子跟蠟燭無異，見過這種草的人稱之為“蠟燭草”。席寶田仰天長嘆“席某與此寶地?zé)o緣，乃天意也！”</p> <p class="ql-block">席寶田尋風(fēng)水無功而返，回家后悶悶不樂，寢食難安。沒過幾天又染上了風(fēng)寒，這時，他的好友時任兩江總督的劉坤一正賦閑在家，聞訊從新寧崀山趕往伍家橋探望，正巧，左宗棠、曾國藩等人也當(dāng)天趕到。“人逢喜事精神爽”，好友相聚，杯盞觥籌，美酒佳肴即刻驅(qū)除了席寶田體內(nèi)風(fēng)寒。席間，家廚上了道“陳醋雞”，酸辣可口，香脆有余。左宗棠問及菜名時，席寶田本想說“陳醋雞”，可又想到這名字太土，支支吾吾……曾國藩插嘴說：“這是席官保家的特產(chǎn)，就叫'官保雞’吧！”左宗棠、劉坤一附和說：“對！名將家里出名菜，官保雞，好名字！”這道菜很快傳到宮廷，成了湘菜中的十大招牌菜之一。</p><p class="ql-block">數(shù)日后，席寶田回訪劉坤一，風(fēng)光旖旎的崀山令人神清氣爽。返回時，順夫夷河而下來至塘田市古鎮(zhèn)，駐馬下轎，徒步幽徑，登上屬南岳衡山72峰之一中最南邊的芙蓉峰。芙蓉庵前放眼望去，山形交錯延綿，水色碧玉澄清，蜿蜒的夫夷河似青龍擺尾，自南向北穿境而過，東西兩岸，于山環(huán)水繞之中合成負(fù)陰抱陽的天然太極圖形。俯瞰對河一馬平川，玉帶環(huán)腰，沃土生金。太極圖魚眼處的弧形沙洲微微隆起，活像一只碩大的烏龜將頭伸進(jìn)夫夷河里。龜乃祥瑞之物，為純陽神獸，能安心、辟邪、制煞、化沖、解厄、招財聚氣、鎮(zhèn)宅鎮(zhèn)水，也是權(quán)力和長壽的象征。</p><p class="ql-block">這天然而成的環(huán)抱水局，且又如此秀美，使得篤信風(fēng)水的席寶田怦然動了在此修建別墅，頤養(yǎng)天年的念頭。</p><p class="ql-block">不久，塘田市花園橋邊的埠頭上停了三只官船，每只船上都站著持長槍的兵勇。幾個官員上岸登芙蓉峰游覽了一個多時辰，直至下午，船往夫夷河上游開走了。大約半個月后，同樣還是這些船，又從上游下來，在對河埠頭停了比上次更長的時間，然后往下游去了……緊接著，席寶田又在塘田市街對面的對河村廣置良田，大興土木。</p><p class="ql-block">青磚黛瓦馬頭墻，</p><p class="ql-block">回廊掛落花格窗。</p><p class="ql-block">肥梁瘦柱內(nèi)天井，</p><p class="ql-block">四方財水歸明堂。</p><p class="ql-block">十年后，一座占地九千多平方米，氣勢恢宏，美侖美奐，富有徽派建筑風(fēng)格的豪華別墅，出現(xiàn)在芙蓉峰對岸的龜形沙洲上。</p><p class="ql-block">以八卦圖對應(yīng)風(fēng)水，席寶田別墅處在太極的魚眼上，東為陽西為陰，恰是文曲星聚焦的位置；龜蛇鎖江。當(dāng)夫夷河濁浪滔天，芙蓉峰下水淹屋檐，對河平川稻浸半截。如此水漫金山，唯有席寶田別墅秋毫未損，像只巨大的烏龜浮在一片汪洋之中……</p> <p class="ql-block">塘田別墅這塊風(fēng)水寶地，主人很是滿意。</p><p class="ql-block">春暖花開，席寶田率各房子孫從東安搬來居住，沒過多久在此生下第六個兒子，取名“資生”。從血雨腥風(fēng)中走出來的大清“中興功臣”終于如愿以償，金盆洗手，過上了樂享天倫的日子。</p><p class="ql-block">《聊齋志異》中蒲松齡老先生提及：東安席方平之父因得罪富室羊某，被羊某死后賄囑冥使銬打致死，席方平魂赴地府喊冤受鋸刑而不號，逃出地府，司法天神灌口二郎神楊戩秉公執(zhí)法，將羊氏家產(chǎn)盡賞席家后代……隱約可見席家富貴發(fā)達(dá)之淵源。</p><p class="ql-block">轉(zhuǎn)眼已是寒冬，一天，席寶田還沒起床，丫鬟到伙房燒早茶，天冷得水缸里結(jié)了冰。一只烏龜爬上灶膛烤火，丫鬟想把它趕走，沒想到這烏龜不怕人，背長綠毛，眼冒兇光，鼻孔里噴出股妖霧來，丫鬟拿起了火鉗，烏龜頭一縮，火鉗砸在烏龜腿上，“哎喲”，丫鬟接著又在龜背上砸了兩火鉗，“哎喲，哎喲”……</p><p class="ql-block">說來奇怪，燒火丫鬟打烏龜三火鉗時，有人聽得睡夢中的席寶田喊了三聲“哎喲”。沒過多久，席寶田中風(fēng)偏癱瘸了一條腿，身體日漸衰弱……</p> <p class="ql-block">不到三年，席寶田生背花瘡，受盡病痛折磨，于塘田別墅去世，享年六十歲。兩江總督劉坤一驚聞噩耗，深感痛惜，從新寧趕來參加葬禮。在為吊唁席寶田而賦的《資江中哭席官?！分袑懴拢骸皝硗l年事 ，傷哉獨此行。凄涼中夜月 ，嗚咽遠(yuǎn)灘聲。盛業(yè)垂青史 ，哀詞達(dá)帝京。惟余兒女愛 ，相憶淚縱橫……”，賦詞載入席氏族譜。</p><p class="ql-block">將星隕落，天命難違。席寶田愴然離世后，出殯那天，四十八套棺木從迷霧重重中抬往不同方向。對此，眾說紛紜……</p><p class="ql-block">有人講席寶田是遭的天譴，鎮(zhèn)壓太平軍和苗民時，“一船船的人運(yùn)出去，一船船的銀子運(yùn)回來”。席寶田的財富是戰(zhàn)爭中用成千上萬的尸骨堆出來的。民間至今還流傳著席寶田用銀子打土匪的故事。席寶田打下貴州翁谷洞，山頭、峽谷遍地都是死尸，有的地方甚至堆積如山，臭氣熏天。席寶田得了無數(shù)金銀財寶，上百艘船，幾千名將士配備洋槍，將金銀財寶押回家鄉(xiāng)。船到冷水灘時，一伙手無寸鐵卻毫無懼色的強(qiáng)盜圍住席寶田想要靠岸的官船。將士向席寶田報告情況，席寶田估計這伙強(qiáng)盜不過是些“饑民”，便吩咐手下先不要開火，用銀子去砸他們。接著，一錠錠銀子打出去，那些強(qiáng)盜只顧著搶銀子，滿載金銀財寶的船隊趁機(jī)開走了。</p><p class="ql-block">席寶田以諸生從軍，攻李世賢、汪海洋于江西；擒洪仁玕、洪天貴福，六年入貴州鎮(zhèn)壓苗、教起義。用兵五年，克臺拱，擒張秀眉，累功官至布政使，贈太子少保，屬武職官吏。</p><p class="ql-block">有人言：塘田別墅是文曲星聚焦的位置，朝廷武將席寶田居之有違天和，不得安生，何足為奇也……</p> <p class="ql-block">失去了主心骨的席家人陸陸續(xù)續(xù)從塘田別墅搬回了伍家橋，委托信得過的仆人看守房屋、收取田租，逐將附近田產(chǎn)變賣給當(dāng)?shù)厝?。高墻?nèi)的深宅大院少了人間煙火氣息，宛如一座空城，陰森恐怖。</p><p class="ql-block">“烏龜對獅虎，金銀埋在土。有人找得到，買盡寶慶府?！毕瘜毺镉盟氖颂坠啄緮[下迷魂陣，修造墳?zāi)沟墓そ硰娜碎g突然蒸發(fā)，留下這謎一般的藏寶民謠。為揭開謎底，不知多少祖墳古墓被扒了個底朝天……</p><p class="ql-block">60年代，別有用心的人假借“破四舊”，在黃亭市沙沖嶺魚木山，用炸藥“轟”開一座古墓，砸開棺木的腳圍，用鐵勾拉住尸體雙腳強(qiáng)扯了出來。尸體完好無損，呈黑黃色，肌肉還有彈性，內(nèi)穿五層絹衣，外套官服和黃馬褂，頭戴大圓帽，帽上頂子托一片羽翎，項上系著紅色朝珠，腰拴紫色緞帶，手捧朝牌，腳穿牛皮大靴。棺內(nèi)有寶劍一把，水煙斗一個，眼鏡一副。當(dāng)時，看熱鬧的人摩肩接踵，想一探究竟，可棺木沒挖出來，尸體也被一場大雨浸泡腐爛。直到最后，墓室被盜賊洗劫一空。至今，這墓葬的真假也無從考證。</p><p class="ql-block">有人說在夫夷河彭石塘的深潭里發(fā)現(xiàn)一墓葬，傍邊還有塊約一人高的墓碑，多年后被盜墓賊砸爛了。席寶田一生篤信風(fēng)水，有人根據(jù)命理與風(fēng)水中源于《易經(jīng)》大洐之?dāng)?shù)“七七四十九”推測，有另外一套棺木并未葬出別墅……</p><p class="ql-block">種種傳聞與猜測，令真相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這百年財富多少人求而無果，尋而不得。</p> <p class="ql-block">古往今來，世間萬物皆有其運(yùn)行的規(guī)律：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不得，雖勝有殃。唯有上不失天時，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順天應(yīng)人而百事不廢。</p><p class="ql-block">循著氤氳的檀香，我獨步登高席寶田曾經(jīng)拜謁過的芙蓉寺，山門前的兩尊石獅沉默如偈語，爬滿青苔的朱紅門楣兩邊上書：</p><p class="ql-block">暮鼓晨鐘驚醒世間逐利客</p><p class="ql-block">朝經(jīng)夕梵喚回苦海迷途人</p><p class="ql-block">寺前憑欄俯瞰：山河依舊在，只是換了人間，席寶田塘田別墅脫胎換骨，歷盡滄桑。憶往昔，歲月崢嶸，在這文曲星聚焦之地，不知修煉出多少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看今朝，為探秘百年財富，追尋前人那尚有余溫的足跡，人們在此留連忘返。此情此景，憑欄思遠(yuǎn)，不禁想起一首古詩：</p><p class="ql-block">富貴從來未許求，</p><p class="ql-block">幾人騎鶴上揚(yáng)州？</p><p class="ql-block">與其十事九如夢，</p><p class="ql-block">不若三平兩滿休。</p><p class="ql-block">能自得時還自樂，</p><p class="ql-block">到無心處便無憂。</p><p class="ql-block">而今看破循環(huán)理，</p><p class="ql-block">笑依欄桿暗點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