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生日那天我想起女兒小時候給我的生日賀卡,想看看塵封多年美好的記憶,重溫賀卡上生日祝福,找了好久沒有找到,雖然不記得賀卡上的內(nèi)容,但是我清晰的記的賀卡是女兒用服裝盒用漿糊剪貼而成。我一定努力找,無論女兒是否記得,找到后一定給女兒一個驚喜,但是作為新生代的她們,我猜測找到生日賀卡后女兒也許會說都是漿糊剪貼的有必要留那么久嗎?也許她也會說快扔了吧?也許會說有必要留那么久嗎?也許會說老爸謝謝您的永久收藏。如果他說這句話我會不會感動落淚也不知道?我還會繼續(xù)找,將從八百多書的書架上一本一本的翻找,我記得很清楚!生日賀卡就是讓我夾在書里面了。</p> <p class="ql-block">我俯身鉆進(jìn)書架深處,落塵厚積,須臾間便如白霜撒了滿頭。書架巍巍然如城墻,八百冊書沉沉疊疊。一本本書冊被緩緩抽出,翻動間,書頁簌簌低語,又似在訴說陳年往事。書脊間尋覓的指尖被細(xì)塵染得微灰,那幀用漿糊與碎布拼貼的賀卡,到底藏匿在哪冊書頁的深處呢?</p> <p class="ql-block">女兒幼時,手邊尋常的硬紙盒總被她視作珍寶。也不知道她從哪里尋來一只廢棄的服裝紙盒,又剪又裁,硬紙板上便漸漸顯出了稚拙的形狀。她涂漿糊時,小手指上粘滿了白糊糊的膠,如同落雪沾在枝頭。她埋頭涂抹,偶爾有漿糊的微酸氣息從她手下散出。她專注地把紙盒剪成各種形狀往硬紙板上貼,邊緣卻因孩子的用心而貼得格外齊整——這笨拙的剪貼畫里,竟貼出了女兒童稚心魂的輪廓。在硬紙板上寫上了對我的生日祝福,那一年那時她不過六歲,但卻早已懂得把粗陋材料化作最鄭重的心意表達(dá)對父親的祝福。</p> <p class="ql-block">后來我親手將這張賀卡夾入書頁,如同藏起一顆易碎的露珠。如今賀卡的內(nèi)容早已模糊,唯有那粗糙的紙盒與漿糊的印記,在記憶里愈發(fā)清晰,仿佛被歲月反復(fù)摩挲的銅器,紋路反而更顯深刻。</p> <p class="ql-block">女兒如今早已長大成人,她性情平和,對生活從無挑剔。她幼時便如此,餐桌上不過一盤白菜燉肉,她便會真心實意地稱贊“真香”;尋常烙餅里添了些雞蛋碎末,她眼睛彎彎,同樣一句“真香”便脫口而出。若問她愛吃什么肉,她必定笑答:“魚呀!”——無論是何種魚,也無論怎樣做法,蒸煮煎炸,樣樣入口皆歡喜。每每見她專心致志地啃食魚頭,細(xì)細(xì)剔盡骨縫間每一絲鮮嫩魚肉,神情那樣滿足,仿佛嘗盡了人間至味。這情景常讓我想起鄉(xiāng)間那句樸素的老話:“這閨女,好養(yǎng)活?!?lt;/p> <p class="ql-block">書冊越翻越多,我忍不住想象:若有一天真捧出這蒙塵的生日賀卡,女兒見了,會如何反應(yīng)呢?她或許會驚訝地?fù)P起眉毛:“爸,這破紙片漿糊粘的,您還留著吶?”——輕飄飄的言語里,藏著她這代人特有的不以為意;又或許她略帶揶揄:“快扔了吧,占地方。”——仿佛那笨拙的童年禮物,不過是一段可以隨手拂去的舊塵。</p> <p class="ql-block">然而,倘若她默默凝視片刻,突然抬起眼睛,輕輕說:“爸,謝謝您一直收著它……”——這輕輕一句,如同往心湖里投下一粒小石子,我眼眶或許就要泛起熱來。珍藏多年的豈止是紙片?那分明是她用小手鄭重捧出的、一顆未經(jīng)塵染的赤子之心啊。</p> <p class="ql-block">書架如歲月砌成的墻,書脊如排排站立的時光證人。我固執(zhí)地一本本翻檢,拂去歲月的積塵,只為打撈那沉在書海深處的一葉扁舟——那由粗糙紙盒與童真漿糊粘合而成的小小船兒,載著生命最初最純的敬重與愛意。</p> <p class="ql-block">人海奔流不息,光陰如刀削斧劈。唯有某些笨拙的印記,能在記憶的河床上刻下永恒凹痕。它們或許微小如塵,卻足以證明我們曾被怎樣純粹地愛過,又曾怎樣純粹地愛著。那生日賀卡在不在原處,其實已非緊要——它早已在我心深處,如一枚溫潤的舊玉,貼得嚴(yán)絲合縫,早已與血肉長在了一起。</p> <p class="ql-block">翻書聲如細(xì)浪拍岸,縱使舊物終不可尋,那笨拙的愛意也早已沉淀為生命的底色。女兒或許會笑那漿糊賀卡的粗陋,然而父親守護(hù)的,哪里是紙片漿糊?分明是稚嫩掌心第一次獻(xiàn)上的鄭重心意。</p> <p class="ql-block">日子如書頁翻過,女兒“真香”的贊嘆猶在耳畔。原來所謂“好養(yǎng)活”,是孩子用天真濾盡了世間的粗糙,只留下純粹感恩的光澤。她幼時那點漿糊,竟粘牢了時光中最好的東西——縱使歲月如塵覆蓋,有些笨拙的印記卻永不褪色,在記憶的暗處,悄然如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