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前，在黃泥塘街上，常年游蕩著一位約莫三十歲的瘋婦。日升月落，寒來暑往，她枕過斑駁的磚墻入眠，翻找過垃圾桶覓食求生。令人詫異的是，即便深陷困頓，她的靈魂依然保持著對生活的熱望，甚至學會追趕潮流，舉手投足間竟有了幾分風流韻致。她身上那件韓式短襖與腳下的高跟鞋，不知來自誰的饋贈，搭配起來卻意外時髦。</p><p class="ql-block"> 最令人驚艷的，是她婉轉(zhuǎn)的歌喉。沒有伴奏，沒有舞臺，僅憑一副天然的好嗓子，便能唱出繞梁之音，比起那些包裝華麗的歌星，也毫不遜色。</p><p class="ql-block"> 某個萬籟俱寂的深夜，黃泥塘街上陷入沉睡，路燈將街道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光影。偶爾有車輛疾馳而過，引擎聲劃破寂靜，旋即又被夜色吞沒。</p><p class="ql-block"> “雪中情，雪中情，雪中夢未醒……”清脆悠揚的歌聲突然在街頭飄蕩開來。循聲望去，只見瘋婦坐在街邊花池上，翹著二郎腿，腳尖隨著旋律輕點，正動情地演唱著電視劇《雪山飛孤》的主題曲。熟睡的居民被驚醒，紛紛掀開窗簾，好奇地側(cè)耳傾聽。</p><p class="ql-block"> 歌聲吸引來一位同樣神志不清的男子——瘋哥。他呆呆地站在瘋婦面前，目光直直地盯著眼前的“歌者”。瘋婦沉浸在自己的歌聲里，對他的存在視若無睹。</p><p class="ql-block"> 或許是被歌聲蠱惑，或許是被眼前人的風情吸引，瘋哥鼓起勇氣湊上前搭訕：“妹……妹子，哥……哥……有錢，跟……哥去，哥給你……好吃……好喝，行……行嗎？”</p><p class="ql-block"> 瘋婦驟然停住歌聲，柳眉倒豎，嗔怒道：“你能有什么錢？我跟你又不熟，快走開！”</p><p class="ql-block"> 見瘋婦拒絕，瘋哥仍不死心，繼續(xù)軟磨硬泡：“妹子，哥……不騙你，聽……哥的，跟哥走……走吧！”在他的再三懇求下，瘋婦終于松口，起身跟在他身后。</p><p class="ql-block">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街后一處廢棄的養(yǎng)豬場。瘋哥興奮地說：“妹子，到了，這就是我家?！闭f罷，便拉著瘋婦鉆進破舊的豬圈。</p><p class="ql-block"> 半小時后，瘋婦從豬圈里走出來，眉眼含笑，嗔怪道：“死鬼，就會占我便宜！”她笑得前仰后合，隨后哼著小曲，漸漸消失在夜色中。</p><p class="ql-block"> 瘋哥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臉上露出滿足又癡傻的笑容。這一刻，在這破敗的角落里，兩個被世俗定義為“瘋癲”的人，竟也上演了一場獨屬于他們的浪漫故事。</p><p class="ql-block"> 2011年6月27日 寫于黃泥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