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夏至時節(jié)，收獲后的魯西南大平原，盡情裸露出她的無垠和寬厚，那一叢叢，一簇簇金色的飽滿，化作了心底沉甸甸的歡喜，而被碾壓脫粒后的麥秸稈，又會以另一種方式，矗立在這親切熟悉的土地上</p><p class="ql-block"> 一一一題記</p><p class="ql-block"> （原創(chuàng)散文）</p><p class="ql-block"> 難忘故鄉(xiāng)的麥秸垛</p><p class="ql-block">夏至的風，熱烈而滾燙。當我再次踏上故鄉(xiāng)的熱土，收獲后的大平原，在白花花的陽光下，呈現(xiàn)出一幅獨有的樸實和厚重。一望無際的田野里，是整整齊齊的麥茬，那是小麥收獲后留給黃土地最后的念想。而記憶中村頭場院里，那一座座高高低低的麥秸垛，卻早已不見了蹤影。鄉(xiāng)親們告訴我，如今收割麥子全是機械化，聯(lián)合收割機收打下的麥秸稈，被打包機快速打包成方方正正的麥秸捻子，有的成為造紙的原料，有的送往當?shù)氐纳锇l(fā)電廠，發(fā)揮最后的余熱了。</p><p class="ql-block">故鄉(xiāng)的麥秸垛，是每個夏收后最值得留戀的回憶。每當芒種時令到來之際，大平原上豐收的小麥又到了緊張收獲的季節(jié)。田野里，鄉(xiāng)路上，場院里，全擠滿了忙忙碌碌的收麥的人群和車輛，經(jīng)過近十天的搶收搶打，收打干凈的麥秸稈便開始堆積上垛了。</p><p class="ql-block">選一處背風向陽平整的場地，將麥秸稈再一次撩撥干凈，一層層鋪展起來，有的堆成長方形，有的堆積成圓錐形。為了防止風吹雨淋，鄉(xiāng)親們還專門在麥秸垛頂上面，用塑料布蓋上，再用淤泥糊得嚴嚴實實。</p><p class="ql-block">夏收以后的麥秸垛，從大大小小中能夠掂量出這戶人家小麥的收成，這仿佛也成為莊戶人炫耀田地殷實的標記。村前村后的麥秸垛，像一個個被淘干榨凈的老者，依然固守著這方不愿舍去的家園。</p><p class="ql-block">記憶中最難忘的是小時候生產(chǎn)小隊垛麥秸垛的場景。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男男女女像過節(jié)一樣的喜慶。在村頭的場院里，被第二次碾壓的麥穰，在一桿桿木叉撩撥干凈后，快速聚集在一起。歡樂的孩子們打打鬧鬧，在軟乎乎的麥穰里，翻跟頭，滿身滿頭沾滿了麥草。而參與垛麥秸的鄉(xiāng)親們，也充滿了一份期待。那便是在碾壓后的麥秸中撿拾出最后的麥粒，等到高高的麥秸垛完成后，總會篩落下一兩百斤麥子，這是犒勞大伙忙碌一季的獎賞。</p><p class="ql-block">中午時分，大伙兒將收拾干凈的“落場麥子”，裝上地板車，拉到附近的集市上，選一處油條攤或羊肉湯老店，用麥子兌換成冒著吱吱油氣的熱油條或飄著紅油香菜的羊肉湯，忙碌一上午的鄉(xiāng)親們，盡情享受著勞動換來的美食，我們這些嬉戲打鬧的孩子們，也會樂呵呵的跟著大人的屁股后面，共同享受一頓期望已久的大餐。</p><p class="ql-block">雖然守在村頭場院，但麥秸垛并不孤獨。兒時的伙伴們在寧靜的夜晚，總會圍繞著麥秸垛周圍，喊喊殺殺，玩上一陣子捉特務的游戲。等到跑累了，鬧夠了，我們便一窩蜂的爬上麥秸垛，躺在上面吹著涼爽的風，仰望深邃的夜空，與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默默對話，一顆童心也放飛得很遠很遠……</p><p class="ql-block">冬天的麥秸垛也不會閑著。一些飼養(yǎng)大牲畜的人家，將麥秸作為冬季的主要飼草，隔三差五，在麥秸垛下擺上一口鋼鍘，將垛得結實的麥秸，鍘成長短不一的麥草，再拌入其他飼料，成為牛馬不可或缺的越冬飼草。</p><p class="ql-block">在寒冷的冬天，麥秸帶給莊戶人的是不會忘記的溫暖。許多人家將麥秸作為越冬取暖的不二之選。他們用粗棉布縫成寬大的布袋，裝上曬干的麥秸，在床上鋪展平整，上面再覆蓋上棉被，松軟透氣保暖。隆冬時節(jié)，窗外北風凜冽，雪花飄飛，屋內暖暖和和，麥秸床墊透著淡淡的麥香和泥土的氣息，那是麥秸最溫暖的饋贈了。</p><p class="ql-block">大雪以后的麥秸垛周圍，不僅吸引了淘地窩，躲謎藏的孩子，又迎來了貪吃的麻雀，鴿子和喜鵲，它們也在尋覓麥秸中散落下的零星麥粒。這時節(jié)，小伙伴們從家里找來一個圓形的竹篩子，在麥秸垛前清掃出一片空地，再撒上一些麥子或谷粒，將竹篩子用木棍撐起，半扣在上面，然后扯上一根長長的麻繩，悄悄躲在不遠處的麥秸垛旁邊。貪吃的鳥兒不約而同的飛來，待它們吃的盡興安穩(wěn)時，將繩子猛扯一下，竹篩子穩(wěn)穩(wěn)扣落下去后，總會有不少的驚喜?？蓱z的鳥兒，因為饑餓和貪食，成了我們的戰(zhàn)利品。</p><p class="ql-block">生活在大平原的鄉(xiāng)親們，總會將麥秸的價值發(fā)揮到極致。開春時節(jié)，莊戶人趁著天氣轉暖，開始堆院墻，修房舍，在那清苦的年代，和泥打墻，土坯蓋房，是最平常的事兒。河灘溝渠取來的粘土，摻和上細實的麥秸，拌得均勻后，堆砌的院墻，制成的土坯，蓋起的房屋，結結實實，能夠遮風擋雨幾十年。</p><p class="ql-block">前些年，故鄉(xiāng)有一個鄉(xiāng)鎮(zhèn)農技站的技術員，通過自己摸索鉆研，將粉碎后的麥秸派上了大用場。在村頭選一處向陽之所，建起了冬暖式大棚，鋪上粉碎后的麥秸料，再放入食用菌種，成功培育出了鮮嫩滑潤的白玉菇。在他的帶動示范下，一大批鄉(xiāng)親在冬春季節(jié)，建大棚，種蘑菇，走出了一條充滿希望的富民之路。</p><p class="ql-block">在下鄉(xiāng)采訪中，還采訪到一些有藝術頭腦的年輕人，他們將小麥的秸稈漂白染色，加工成麥秸稈畫，成為愛時尚的城里人追崇的工藝品。小小的麥秸稈，被賦予了靈動和鮮活的生命力。</p><p class="ql-block">仲夏時節(jié)，當我的腳步再次踏上這一片生我養(yǎng)我的黃土地，那一座座高高低低的麥秸垛，早已無影無蹤，也看不到村頭邊纏繞的一縷縷裊裊的炊煙了。</p><p class="ql-block">一根根輕飄松軟的麥秸草，用站立的筋骨，奉獻了殷實和飽滿，又用倒下和榨干的軀體，滋養(yǎng)著這方土地和這方土地上繁衍不息的民眾，在輪回的生命中，平凡的麥草，奉獻出了最值得銘記的價值和意義。</p><p class="ql-block">2025年6月22日于煙臺</p><p class="ql-block">（原創(chuàng)不易，切勿竊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