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大家談】金湖方言?的發(fā)音特點及音源探究萬福源 <p class="ql-block">方言，作為地域文化的獨特標(biāo)識，承載著一個地區(qū)深厚的歷史底蘊、豐富的民俗風(fēng)情以及復(fù)雜的社會信息。每一種方言，都是一部鮮活的史書，訴說著當(dāng)?shù)厝嗣竦纳钭冞w與文化傳承。金湖方言區(qū)，位于江蘇高郵湖、寶應(yīng)湖、白馬湖以西，洪澤湖以東大約2000平方公里范圍內(nèi)，其行政區(qū)域涵蓋金湖縣全域以及周邊相鄰的寶應(yīng)縣山陽，洪澤區(qū)共和、仁和，盱眙縣馬壩，安徽省天長市銅城等鄉(xiāng)鎮(zhèn)。金湖方言是江淮方言巢洪片區(qū)的重要分支，憑借其獨特的地理與歷史背景，孕育出別具一格的言語風(fēng)格。深入探究金湖方言的發(fā)音特點以及音源，不僅能夠幫助我們揭示當(dāng)?shù)卣Z言演變的內(nèi)在規(guī)律，還能為地域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筑牢根基。</p><p class="ql-block">一、金湖方言發(fā)音與普通話的差異</p><p class="ql-block">（一）聲母差異</p><p class="ql-block">在金湖方言的發(fā)音體系中，聲母方面存在著諸多與普通話截然不同的發(fā)音現(xiàn)象，這些發(fā)音使得金湖方言展現(xiàn)出獨特的韻味。</p><p class="ql-block">1、聲母替換</p><p class="ql-block">j與g的替換：在金湖方言里，以“j”為聲母的字，常被發(fā)成“g”音，這種替換情況較多。例如： “間”方言說gān，如房gān、兩gān教室、gān隔等；“教”作動詞時，方言常說gāo，如“弟弟不懂，你要多gāo gāo他”；“解”作動詞時，方言說gǎi，如gǎi手（方便）、gǎi疙瘩（繩結(jié)）；睡覺的“覺”，方言說gào，如恰gào、曬gào（睡覺）；“交”作量詞時，方言說gāo，如“房間里翻了幾gāo，也沒找到”；“攪”方言常說gǎo，如“我獨為分開留存的幾種菜籽，被他gǎo到一起了”；“角”方言說[g?]，如二[g?]錢、五[g?]星；“街”方言說gāi，如上gāi、gāi道；“揀”方言發(fā)音為gǎn，如gǎn菜、挑挑gǎn gǎn；還有“家”方言說gā，“今個”說“gāi（該）個”，“戒煙”說“gài煙”，“金戒指”說成“金gàn子”，“豇（jiāng）豆”說gāng（缸）豆，“石堿”說石gǎn等等。</p><p class="ql-block">x與h的替換：在部分字中，聲母“x”被發(fā)成“h”音。比如：“下”作動詞時，方言說hà。如“hà田干活”“弄個hà不去”；“鞋”說hái。如“買雙hái子”；“瞎”“狹（xiá）”都說[h?]。如“這個巷口太[h?]了、[h?]子點燈白費蠟；“閑”“咸”都說hán。如“等我hán哈來幫你腌點hán菜。</p><p class="ql-block">q與k的替換：“掐”，方言說[k?]，如“這個芹菜老了，[k?]不動”；“鉛”方言說kān，如kān筆、kān絲；敲門的“敲”，說成kào；“去”在東南片方言中說kòu（叩），如“哈哪kòu？”即“上哪兒去”的意思。</p><p class="ql-block">zh與j的替換：“桌”與“琢”，方言都是“據(jù)握”的合音，如大桌（據(jù)握）子、玉不琢（據(jù)握），不成器；“皺（zhòu）”，方言常說jìu，像“滿臉jìu紋”“衣服jìu jìu巴巴（不平整）；準(zhǔn)備的“準(zhǔn)（zhǔn）”，方言說“jǔn”。</p><p class="ql-block">sh與x的替換：金湖方言中，聲母是sh的“水”“睡”“誰”等，方言替換為x，分別讀著xuǐ（水）、xuì（睡）、xuí（誰）；“扇”“鱔”“苫（shàn）”等，方言都說xiàn。如電風(fēng)<span style="font-size:18px;">xi</span>àn、黃<span style="font-size:18px;">xi</span>àn、xiàn（遮蓋）稻囤子；“順”則說成xùn；“術(shù)”說xù，如魔xu、技xu。</p><p class="ql-block">r與y、l的替換：r與y不分。如光榮的“榮”、容易的“容”，方言都說yóng。如yóng譽、水火不yóng等；閏月，方言常說“yìn(印)月”或“yùn(運)月”。在金湖老居民中，聲母r還會發(fā)l音，如把“肉”說成lòu，“人”說成lùn，“儒”“乳”說成lǔ等。</p><p class="ql-block">l與鼻音n不分：如“兩”說niǎng(娘的3聲)；“寧”說成lín；“農(nóng)”說成lóng；“那”說成lā等等。</p><p class="ql-block">ch、q不分：如吃飯的“吃”說qì；“纏”普通話音chán，方言音qián。如“這個俠子（小孩）qián人呢”；純凈水的“純（chún）”說qún，而“踹”“揣”都讀為“quài”等等。</p><p class="ql-block">其他聲母差異：“挎”方言說guài。如“我看她guài著籃子出去了”；“塞”方言說zè（仄）。例如“茶瓶zè頭”“把洞zè起來”；“徐”，說成qú（渠），如國旗qú qú升起、qú州；“環(huán)”說成kuán，像“滾鐵kuán”“將腿kuán起來”；彩虹的“虹”說gàng；吉祥的“祥(xiáng)”和強壯的“強”不分，都讀qiáng；“唇（chún）”與“群”不分，都讀qún。在卞塘等地，也有將聲母x說成s的。如“寫”為“siě”,“謝謝”說“siē siē”等等。</p><p class="ql-block">這些聲母的替換，使得金湖方言在發(fā)音上與普通話產(chǎn)生了明顯的區(qū)別，也構(gòu)成了其獨特的語音特色。</p><p class="ql-block">2、無聲母字發(fā)音特點</p><p class="ql-block">在金湖方言中，一些無聲母字的發(fā)音也與普通話大相徑庭?！鞍丁狈窖猿Ｕfaǐ，如“aǐ上（岸上）”“等船靠aǐ再上”；“咬”方言音aǒ，像“狗aǒ狗”；“牙”方言常說á，如“á疼”；“巖”方言音ǎi（挨），例如“花崗ǎi”；“雁”方言說àn，如“àn、àn，排個扁擔(dān)給我看”；“眼”方言音ǎn，如“ǎn鏡”“ǎn睛”；“顏”方言音án，像“五án六色”；“硬”方言說èn；“鴨”“壓”“押”方言都說[?]，如“[?]毛”“[?]迫”“[?]金”等。</p><p class="ql-block">（二）韻母差異</p><p class="ql-block">韻母方面，金湖方言也有其獨特之處?！爱€”“母”普通話音都是mǔ，方言都說mǐn，如十mǐn水田、老mǐn雞、芋頭mǐn子；“橫”普通話音héng或hèng，方言也說hòng，例如“hòng七豎八”。這些韻母的變化，讓金湖方言在表達(dá)上呈現(xiàn)出別樣的風(fēng)味，也體現(xiàn)了其與普通話在語音體系上的差異。</p><p class="ql-block">金湖方言中，還有部分無韻母的字：一是漢語拼音能表達(dá)，但《新華字典》《現(xiàn)代漢語詞典》里都沒有同音同韻的字。如：表示脾氣固執(zhí)的“?（zóu）”；一個兩個的“兩（niǎng）”；把木棍chuǐ斷（折斷）的“chuǐ”；將東西折斷或分開叫“pěi”；lǎi（抓）住頭發(fā)、lǎi（裂）開大嘴的“l(fā)ǎi”等。二是漢語拼音韻母無法表達(dá)的字。如：用木棍擊打叫“?[k?]”；“學(xué)嘴學(xué)舌”叫“鶴[h?]嘴鶴[h?]舌”；事物的“物[w?]”，用爛泥打人叫“耷[d?]”，用大筆寫字或用帚子清掃叫“撅[dr?]”；“摸”普通話音mō或mó，方言也說[m?]；碗里粥裝多了“漫”出來叫[m?]等等。</p><p class="ql-block">這些無韻母字的獨特發(fā)音，進(jìn)一步豐富了金湖方言的語音特色，使其在漢語方言體系中獨樹一幟。</p><p class="ql-block">二、金湖方言音源探究</p><p class="ql-block">方言，大多是沒有文字記載，僅靠口口相傳的字、詞、句。在漫長的口口相傳中，有的音被保存下來，有的慢慢變了音調(diào)。金湖方言的發(fā)音，主要源自以下幾方面。</p><p class="ql-block">（一）吳語遺存</p><p class="ql-block">金湖人大多是明初“洪武趕散”時從蘇州等地遷至金湖的，這一歷史事件對金湖方言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的影響，使得方言中保留了不少吳語元素。比如，“教”發(fā)音為gāo，“揀”發(fā)音為gǎn，“家”發(fā)音為ga，“酵”發(fā)音為gào，“街”發(fā)音為gāi，“莢”發(fā)音為ga，“房間”說成房gān，“搌布”說成撿布，“扇子”發(fā)音為xiàn子，“睡覺”說“qiā gào”，“豇豆”稱gāng豆，“神氣入骨”講成“神氣六國”等。這些詞匯和發(fā)音體現(xiàn)了吳語對金湖方言的深遠(yuǎn)影響，也反映了當(dāng)時人口遷徙所帶來的語言融合。這種融合并非偶然，而是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不同地域文化相互交流、碰撞的結(jié)果。它不僅豐富了金湖方言的詞匯和發(fā)音體系，也為我們研究地域文化的傳播與發(fā)展提供了重要線索。</p><p class="ql-block">（二）古音遺存</p><p class="ql-block">金湖方言中存在一些古音的遺留，這些古音猶如活化石，為研究古代漢語的語音演變提供了珍貴的線索。例如：擣(chóu籌)，擣衣服（漂洗衣服）、擣繩子（兩手捯換，將繩、線拉回擣成圈）；“嬤”古音mǎ，老嬤嬤子，即老mǎ mǎ子（指老年婦女）；“呆”古音ái，ái板，即死板；“岸”古音ái，上ái，即上岸；“恁個”，即您個；“老mǐn雞”，即老母雞，“田mǐn子，即田畝子（面積）等。這些古音的保留，讓我們得以一窺古代語言在地域方言中的傳承。它們是歷史的見證者，承載著古代文化的信息，通過研究這些古音，我們可以更好地了解古代漢語的發(fā)展脈絡(luò)，以及地域方言與古代漢語之間的淵源關(guān)系。</p><p class="ql-block">（三）訛音現(xiàn)象</p><p class="ql-block">金湖方言中還存在許多訛音，即被前人讀錯的音。如“孤柄寡聞”，這其中的“柄”，是孤陋寡聞的“陋”被讀錯了。我的奶奶是個文盲，她也常說“孤柄寡聞”，顯然是從別人那里以訛傳訛來的；“快噇（zhǒng腫），噇（zhǒng）飽了下田有事”。噇，普通話音是chuáng（床），吃的意思，被錯讀為zhǒng；類似的還有：“黑幾碌碡（lù suò）”說成黑幾錄毒，“眼睛蹙（cù）起來”說成眼睛“戚”起來，“頭盔（kuī）”說成頭灰，″發(fā)酵( jiào)″說成發(fā)xiào，等等。這些訛音的產(chǎn)生，可能與文化水平、口口相傳中的誤讀等因素有關(guān)。盡管它們是錯誤的讀音，但在長期的使用過程中，卻成為了方言獨特韻味的一部分，反映了當(dāng)?shù)卣Z言發(fā)展的獨特軌跡，也體現(xiàn)了方言在民間傳承中的靈活性和隨意性。</p><p class="ql-block">（四）變音現(xiàn)象</p><p class="ql-block">金湖方言中有大量變音現(xiàn)象，這些變音豐富了方言的表達(dá)，也展現(xiàn)了當(dāng)?shù)孛癖娫谡Z言使用中的創(chuàng)造性和靈活性。如“癡貓等死窟”變?yōu)椤鞍V貓等癡骨”，“孤陋寡聞”變成“孤里拐文”，“不亦樂乎”說成不油臘呼，“大言不慚”說成“大眼不饞”，“何犯至于”變?yōu)椤昂魏怪劣凇保半S便怎干”成了“扯們竟安”，“不成阿嫚”變?yōu)椤安怀啥f”，“舞槍略奪”成了“五搶六奪”，“稀里糊涂”變?yōu)椤跋⒗锘敉小?，“討好博親”說成“討好博千”，“戀家飯”變成“浪家飯”，“隨便”說成“扯便”，“跺腳”說成“得腳”，“果真”說成“管身”，“姨丈”說成“姨上”，“捽住”說成“找住”，“閣樓”說成“葛蔞”，“柵欄”說成“莎臘子”，“合腳、合心”說成“鶴腳、鶴心”，“伙計啊”說成“伙家”，“這一攤”說成“接攤”，“自個兒”說成“自敢”，“這會兒”說成“坐亨”，“這么晚”說成“坐彎”，“那會兒”說成“難昏”，“前兒個”說成“球個”，“昨兒個”說成“召個”（也有過去的意思），“明兒個”說成“埋個”等等。這些變音現(xiàn)象，不僅是語言的一種變化形式，更是當(dāng)?shù)匚幕兔癖娚顟B(tài)度的一種體現(xiàn)，它們使得金湖方言充滿了生活氣息和獨特魅力。</p><p class="ql-block">三、結(jié)論</p><p class="ql-block">金湖方言以其獨特的發(fā)音特點和豐富的音源，成為地域文化的一顆璀璨明珠。在發(fā)音上，聲母、韻母及無聲母字與普通話存在明顯差異，構(gòu)建起獨特的語音系統(tǒng)；而在音源方面，吳語遺存、古音遺存、訛音和變音等多種元素相互交織，反映了金湖方言在歷史長河中的融合與演變。對金湖方言的研究，不僅有助于我們深入了解當(dāng)?shù)氐臍v史文化、人口遷徙和社會發(fā)展，還為漢語方言學(xué)的研究提供了有價值的素材。在現(xiàn)代社會快速發(fā)展的今天，普通話的普及使得方言的生存空間受到一定擠壓，保護(hù)和傳承方言文化顯得尤為重要。方言是地域文化的根脈，承載著當(dāng)?shù)厝嗣竦那楦泻陀洃?。希望通過更多的研究和關(guān)注，讓金湖方言這一獨特的文化瑰寶得以延續(xù)和發(fā)展，使其在新時代綻放出更加絢爛的光彩，為中華文化的多樣性貢獻(xiàn)獨特的力量。</p> <p class="ql-block">作者:萬福源，江蘇省金湖縣財政局退休人員，高級會計師，江蘇老年書畫家協(xié)會會員，江蘇萬氏宗親聯(lián)誼會副會長。</p>